内侍捧着奏章退下,沈知微站在偏殿门口,手里还攥着那份江南女学的报文。纸页边缘已被她指尖磨出一道折痕。她没有回寝宫换衣,也没有梳整发髻,只将散落的一缕碎发别回耳后,抬步往朝堂方向走。
裴砚已在殿中。
她进殿时,脚步未停。几名沿海富商跪在丹墀之下,声音嘈杂,争着说话。有人额头抵地,有人仰头陈情,说海禁一开,商路断绝,百姓无以为生。
“娘娘明鉴!”一名紫袍商人叩首,“我等祖辈行船出海,交税纳贡从无拖欠。若一刀封死航路,千户人家就要断了活计!”
沈知微走到御案旁,把手中奏报轻轻放下。她没看那些人,也没开口。
殿内一时静了些。
她缓声问:“你们怕的是禁商,还是别的?”
那商人一愣,抬头欲言,却被她目光压住。
沈知微垂眼扫过众人,心镜系统悄然启动。三秒倒计时在脑中浮现,冰冷机械音响起——“吾与南诏暗通,货船每月两趟,金银往来不断。”
她看向左侧第三名富商。那人穿青绸长衫,面容清瘦,刚才一直沉默跪着,此刻额角渗出细汗。
又一轮读心。
“账册藏在东厢地窖,若被翻出,满门难保。”
她收回视线,嘴角微动。
“取‘东海十六船行密账’来。”她下令。
两名侍卫应声而出,片刻后抬进一口黑木箱。箱盖打开,厚厚一叠文书被取出,摊在案上。其中一本翻开,墨字清晰写着某月某日,某号商船载硝石三百斤、铁器五十件,由泉州港出海,目的地标注为“南诏边境”。
人群骚动。
那青衫商人猛地抬头,脸色发白。
沈知微走下台阶,步子不急不缓。她停在那人身前,低头看他:“你说百姓会反,可你运的不是米粮布匹,是军需重物。南诏缺铁多年,靠谁补给?”
那人张口想辩,却说不出话。
“你口口声声为民请命。”她继续说,“可你每趟走私赚的银子,够建三座义仓。你建了吗?”
他伏在地上,肩膀轻颤。
沈知微转身面向群臣,声音抬高:“这些账本,查了半年。每一笔进出都有据可查。他们嘴上喊着民生艰难,背地里却把大周的命脉卖给外敌。”
她顿了一下,“本宫可以现在就下令抄家,株连九族。但我没这么做。为什么?因为我不想让无辜百姓受牵连。”
殿中无人出声。
“从今日起,凡涉海外私货之船,抽五成税入国库。所得款项,全数用于修筑海防、赈济渔户。若有人拒缴,一经查实,产业充公,全家流放三千里。”
她说完,环视一圈。
“愿意守法经营的,朝廷依旧保护。想继续勾结外邦的——”她冷笑,“我不介意让牢狱再添几具枯骨。”
跪着的商人们纷纷低头,有的开始发抖。
一人突然抬头:“娘娘!我们只是做生意,哪里懂得什么国策边防!若是犯了法,也愿认罚,只求留条生路!”
沈知微点头:“给你们三日时间,主动上报所有船只去向。逾期不报者,按同谋论处。”
话音落下,侍卫上前,将几人带出殿外。剩下的默然伏地,再不敢争辩。
她转身欲回高阶,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低语。
“她怎会知道账册藏在哪……”
她脚步一顿。
心镜系统再次启动。
三秒内,读取到一句话:“定是有人泄密,否则绝不可能精准起出地窖文书。”
她没有回头,只淡淡道:“你忘了烧掉的那本流水账,上面记着每月初七送信给南诏联络人。信差昨夜已被拿下,招供三刻钟。”
那人浑身一僵,扑通跪倒。
沈知微踏上丹墀,拿起桌上一份海防图。图纸还未展开,裴砚从屏风后走出。
他一身玄色龙袍,肩线笔直,走到她身边站定。
他看了一眼空荡的大殿,低声说:“你总能在最吵的时候,让所有人闭嘴。”
她没回应。
他伸手覆上她握着图纸的手背。他的掌心温热,她的手指有些凉。
“刚才那一句‘我不介意让牢狱再添几具枯骨’。”他说,“说得狠,但对这些人,就得这么狠。”
她终于开口:“仁政不是软弱。纵容贪欲,才是害民。”
裴砚点头。他望着殿外天光,语气沉稳:“海禁令明日下发。各州府必须严格执行。若有地方官包庇商贾,一律罢免。”
她将海防图铺开,指着东南一线:“这里要增派巡船。另外,沿岸十县需设监察哨,由兵部直管。”
“准。”他说,“所需银两,从内帑拨。”
两人并肩而立,一个执图,一个凝神听着。殿外风穿过廊柱,吹动檐角铜铃。
片刻后,一名小太监快步进来,跪禀:“启禀陛下、皇后,福建巡抚急报——近日有三艘不明船只靠近海岸,形迹可疑,已被水师拦截。”
沈知微眼神一紧。
“船上查出了什么?”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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