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那场无声的、却足以将人灵魂都冻结的审判过后,陆砚深背对着我,坐回了那张象征着权力和掌控的宽大皮椅。
他没有再说一个字,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只是挥了挥手,那手势疲惫、厌烦,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最终的驱逐意味。
我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空壳,麻木地、一步一步地退出了那间弥漫着硝烟和绝望气息的书房。厚重的房门在我身后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像墓穴封土,彻底隔绝了两个世界。
走廊里空无一人,死寂得可怕。奢华的水晶灯投下冰冷的光,照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反射出我苍白、失魂落魄的影子。我没有立刻回到保姆房,而是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后背传来的凉意,远不及心底那片荒芜冻土的万分之一。
他最后那句话,像淬了毒的冰锥,深深扎进我的心脏,并在那里持续释放着致命的寒意——“你又一次……做出了选择。”
选择?
在他眼里,我的沉默,就是选择了“背叛”,选择了顾怀瑾,选择与他为敌。
那么,接下来呢?
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我知道,平静结束了。之前所有的羞辱、折磨,与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相比,或许都只是……热身。当陆砚深彻底关闭了内心最后一丝柔软的可能,当他认定我“无可救药”之后,他将会变成一个怎样可怕的、没有弱点的敌人?
恐惧,像无数细密的黑色藤蔓,从心底最阴暗的角落疯狂滋生,缠绕住我的四肢百骸,勒紧我的喉咙。但我却奇异地感觉到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是一种预感到所有挣扎都徒劳无功后,放弃抵抗的、绝望的平静。
果然,报复来得迅疾而冷酷,像一场毫无征兆的、毁灭性的极地风暴。
首先改变的是宅邸里无形的气氛。那种曾经偶尔还会流露出一丝松懈的、属于“家”的模糊感觉,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和警戒感。每一个佣人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更深的畏惧和避让,仿佛我是什么携带瘟疫的灾星。连周姨,都很少再出现在我面前,偶尔相遇,她总是飞快地低下头,眼神复杂,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然后,是行动上的彻底禁锢。
之前虽然活动范围受限,但每周一次的外出采购,是我唯一能短暂接触外界空气的机会。而现在,这项“特权”被毫无理由地取消了。周姨带来新的指令:所有日常所需,由专人统一采购配送,我不再被允许踏出宅邸大门一步。
“先生吩咐了,外面……不安全。”周姨传达这话时,声音干涩,甚至不敢与我对视。
不安全?
是啊,对他陆砚深的“所有物”来说,任何脱离他掌控的范围,都是不安全的。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彻底焊死了所有的出口。
这还不够。
他开始用各种琐碎而苛刻到极致的要求,消耗我所有的精力和时间。地板必须跪在地上用软布一寸寸擦拭,不能有一丝水痕;银器需要反复抛光,直到能清晰映出人影;花园里特定区域的落叶,必须在清晨露水干涸前一片片捡拾干净……这些工作毫无意义,唯一的目的,就是让我像一台永不停歇的机器,在疲惫和麻木中,耗尽所有思考的能力和反抗的意志。
我像个真正的提线木偶,沉默地执行着每一项指令。不质疑,不反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我将自己缩进一个更坚硬的壳里,隔绝了所有情绪,也隔绝了……希望。
但我知道,这些,都只是前奏。是他用来摧毁我意志的、温水煮青蛙般的手段。他真正的报复,一定会更精准,更残酷,直指我内心最柔软、最在意的地方。
预感很快得到了证实。
那是一个阴沉沉的下午,我刚刚完成一项毫无意义的、擦拭楼梯扶手的任务,手指因为长时间用力而微微颤抖。周姨找到我,她的脸色异常难看,嘴唇哆嗦着,眼眶通红,像是刚刚哭过。
“清弦……”她声音哽咽,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小辉……小辉他……”
小辉是周姨唯一的儿子,一个懂事上进的大学生,也是周姨全部的希望。我之前确实暗中托过一点关系,帮他争取到一个很好的实习机会,那是这个普通家庭可能改变命运的关键一步。这是我在这座冰冷牢笼里,唯一能做的一点微小的、带着暖意的善举,是我与那个尚有温情的世界,仅存的一丝脆弱连接。
我的心猛地一沉,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蛇,缠上脖颈。
“小辉怎么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发紧。
“他的实习……没了!”周姨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那边公司突然打电话来说……说名额有变……可是明明都说好了啊!小辉为了这个机会,准备了好久……他刚才打电话回来,哭得不行……这孩子从来没这么伤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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