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瓦巷里的向阳花 第78章 卫东的“护花”？

夜色浓稠如墨，劣质煤球燃烧的烟气混合着初冬的寒气，在县城狭窄的后街巷弄里凝滞不散。几盏昏黄的路灯有气无力地亮着，在坑洼的土路上投下摇曳破碎的光晕。苏卫东高大的身影佝偻在三轮车座上，蹬着他那辆伤痕累累的“铁马”，链条发出艰涩的呻吟，在死寂的巷道里格外刺耳。沉重的车斗里装着几袋刚卸完货的麻绳，空气中弥漫着码头特有的咸腥和尘土味。一天的奔波厮杀，榨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赤红的双瞳在黑暗中布满血丝，只剩下野兽归巢般的麻木和疲惫。

就在他拐进一条更僻静、更昏暗的窄巷时，前方巷口昏黄的光晕下，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他布满风霜的冷硬脸庞骤然绷紧！

是李春燕。

她裹着一件半旧的藏蓝色棉大衣，推着那辆小巧的女式自行车，正快步走在回家的路上。昏黄的灯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影和略显急促的步伐。她刚从缝纫社加完班出来，这条近路虽僻静，却是回家的捷径。

然而，就在巷口另一侧更深的阴影里，几个模糊的人影晃动着。劣质烟头的红点明明灭灭，伴随着刻意压低、却充满下流意味的哄笑和口哨声，如同阴沟里刮出的冷风，瞬间打破了夜的沉寂。

“嘿！小裁缝！这么晚才下班？陪哥几个玩玩呗？”

“就是！一个人走夜路多寂寞啊！哥哥们送你回家！保证…嘿嘿…”

几声流里流气的调笑伴随着更加刺耳的口哨，像粘腻的脏水般泼向李春燕。

李春燕的脚步猛地顿住！她纤细的身体瞬间绷紧，藏在棉大衣里的手死死攥住了自行车把。昏暗中看不清她的脸色，但那微微颤抖的肩膀和僵硬的背影，清晰地传递出巨大的惊恐和无助。她没有尖叫，也没有回头，只是更加用力地推着车子，试图加快脚步穿过这片令人窒息的阴影。

那几个黑影却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鬣狗，嘻嘻哈哈地晃了出来，故意挡在了巷子中间，彻底堵住了她的去路！为首一个歪戴着帽子、叼着烟卷的高瘦青年，更是流里流气地伸出手，作势要去抓李春燕的车把！

“别急着走啊妹妹！天儿冷，让哥哥们暖暖你…” 下流的言语带着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李春燕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窒息！她想后退，身后是冰冷的墙壁；想喊，喉咙却像被死死扼住！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就在那高瘦青年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冰冷车把的瞬间——

“呜——！！！”

一声如同受伤猛兽般的、狂暴至极的引擎咆哮（链条摩擦和车架呻吟被极限加速）猛地撕裂了死寂的夜空！

一道庞大的、带着毁灭性气势的黑影，如同从地狱里冲出的钢铁战车，带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和链条断裂般的尖啸，从巷子深处狂飙而出！昏黄的路灯下，苏卫东高大的身躯如同煞神附体，赤红的双瞳因为极致的暴怒而几乎滴出血来！周身瞬间爆发出毁天灭地的戾气！那辆破旧的“铁马”被他单臂爆发的力量蹬得如同离弦之箭，沉重的车斗带着惯性，如同巨大的攻城锤，直直朝着那几个堵路的街溜子猛撞过去！

“我操！！”

“苏瘸子！！你他妈疯了！！”

那几个街溜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袭击吓得魂飞魄散！刺眼的车灯（苏卫东车上那个时灵时不灵的手电筒此刻竟诡异地亮着）晃得他们睁不开眼，那如同疯牛般直冲过来的庞大车影和车上那尊煞神散发出的、毫不掩饰的杀意，让他们瞬间失去了所有嚣张气焰！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们发出一连串惊恐的咒骂和尖叫，如同被开水烫到的耗子，连滚带爬、屁滚尿流地朝着巷子两边扑倒、翻滚，狼狈不堪地躲开了那致命的一撞！

“吱嘎——！！！”

沉重的“铁马”带着巨大的惯性，在距离李春燕自行车不到半米的地方猛地刹住！粗糙的车轮在坑洼的土路上磨出两道深深的痕迹，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车身剧烈摇晃，几乎要散架！

苏卫东高大的身躯如同磐石般定在车座上，赤红的双瞳如同两盏燃烧着地狱之火的探照灯，死死地、一寸寸地扫过那几个摔在地上、惊魂未定、脸上写满巨大恐惧的街溜子。他那只完好的左手，闪电般抽出腰间那截磨得锃亮、寒光闪闪的半截钢筋！冰冷的金属在昏黄的灯光下折射出致命的寒芒！

“滚——！！！” 一声压抑着狂怒的嘶吼如同平地惊雷，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毫不掩饰的杀意，狠狠砸向那几个早已吓破胆的混混！“再让老子看见你们靠近这条巷子！老子打断你们的狗腿！爬着滚出去！”

那几个混混被这骇人的气势彻底慑服！看着苏卫东手中那闪着寒光的钢筋和他赤红双瞳里翻涌的、随时可能爆发的毁灭欲，再也没人敢放半个屁！他们如同丧家之犬，连滚带爬地爬起来，头也不回地、踉跄着逃进了更深的黑暗里，连掉在地上的烟头都顾不上捡。

死寂重新笼罩了窄巷。

只有寒风呜咽着卷过。

还有李春燕剧烈的心跳和压抑不住的、细碎的喘息声。

苏卫东赤红的双瞳缓缓转向惊魂未定的李春燕。那目光里的暴戾和杀意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但冷硬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周身散发的气息依旧带着生人勿近的冰冷。他高大的身影跨下车座，左脚稳稳落地，那只紧握钢筋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巨大的克制将钢筋插回腰间。

他看也没看李春燕，仿佛刚才那雷霆般的出手与他无关。他只是走到李春燕歪倒在地的自行车旁，布满老茧的左手抓住冰冷的车把，极其轻松地将车子扶正，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利落。

“…谢…谢谢你…卫东兄弟…” 李春燕终于从巨大的惊吓中缓过神，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后怕。她看着苏卫东那冷硬如铁的侧脸和依旧散发着冰冷戾气的背影，巨大的感激和后怕让她声音哽咽。

苏卫东高大的身躯微微一僵。他没有回头，也没有看李春燕，只是极其生硬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冰冷的字，仿佛在驱赶什么讨厌的东西：

“顺路。”

说完，他不再停留，高大的身影重新跨上冰冷的铁车座。左脚用力踩下脚蹬，沉重的“铁马”再次发出呻吟，载着他和一身的冰冷戾气，头也不回地驶进了巷子深处浓重的黑暗里。只留下李春燕独自站在昏黄的灯光下，望着那迅速消失在黑暗中的高大背影，手里还紧紧攥着冰冷的车把，心绪久久无法平息。那句生硬的“顺路”，和他刚才那如同天神下凡般的暴烈守护，在她心中交织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

推开青瓦巷过渡房那扇薄薄的木门，一股熟悉的玉米糊糊气息混合着劣质煤烟味扑面而来。苏卫东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未散的寒气、尘土味和浓烈的戾气，如同移动的冰山，瞬间让屋内的温度骤降。

晓光已经裹着小被子在蓝色塑料布上睡着了，小脸恬静。苏卫民蜷在墙角，抱着一个刚糊好的纸盒，发出沉重的鼾声。

苏建国佝偻着背，正就着昏暗的油灯光，极其专注地修理着一个旧闹钟的细小发条。听到门响，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抬起，深陷的眼窝扫过苏卫东周身那未散的冰冷煞气和紧抿的、带着戾气的嘴角，再看到他腰间那截明显被抽动过的钢筋露出的寒光，眉头瞬间拧成了死结！

“又跟谁动手了？” 苏建国嘶哑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和压抑的怒火。深陷的眼窝里充满了巨大的担忧和一种本能的恐惧——他怕苏卫东这暴戾的性子惹出无法收拾的祸事，更怕引来不必要的关注，暴露他们的“秘密”。

苏卫东高大的身躯在门口投下浓重的阴影。他赤红的双瞳冷冷地扫了大哥一眼，没有回答。他径直走到墙角，高大的身躯靠着冰冷的灰泥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那只完好的左手依旧无意识地搭在腰间的钢筋上，冷硬的脸上线条紧绷，仿佛还在压抑着刚才巷子里那股翻腾的杀意。

“问你话呢！” 苏建国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度，带着破音！布满冻疮的手猛地一拍矮桌！那脆弱的桌面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桌上的小零件被震得跳了起来！深陷的眼窝死死盯着苏卫东，里面的怒火和恐惧交织，“跟你说过多少次！别惹事！别惹事！这城里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想把我们都害死吗？！赵铁军那畜生还在外面晃荡！你想把他招来抢光光吗？！啊？！” 最后一声质问带着破音，如同濒死野兽的嘶吼，在狭小的空间里疯狂回荡！

巨大的动静惊醒了角落里的晓光。她小小的身体猛地一颤，从睡梦中惊醒，乌溜溜的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小嘴一瘪，“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恐惧的哭声尖锐刺耳。

苏卫民也被惊醒，抱着纸盒茫然地坐起来，红肿的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看着暴怒的大哥和阴影里沉默如凶兽的二哥，喉咙里发出不安的“嗬嗬”声。

苏卫东赤红的双瞳在晓光哭声响起的瞬间骤然收缩！眼底深处那翻腾的戾气如同被冰水浇头，迅速退去，被一种更强烈的、近乎本能的焦躁取代。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那只搭在钢筋上的手瞬间攥紧，指关节发出“咔吧”的轻响！他猛地抬头，赤红的眼瞳死死钉在苏建国因暴怒而扭曲的脸上，又从苏建国脸上移到哭得撕心裂肺的晓光身上。

一种巨大的、无处宣泄的憋闷和愤怒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他为了谁？！他他妈为了谁才去管那破闲事？！还不是因为那女人是…是大哥…他妈的！

他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他猛地闭上眼，试图压下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狂暴嘶吼。最终，他高大的身躯如同被彻底激怒却又强行压抑的火山，发出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孤狼在月下嗥叫般的低吼：

“我——没——惹——事——！！”

声音嘶哑狂暴，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和巨大的委屈！吼完，他不再看任何人，高大的身躯猛地扭向墙壁，背对着屋内的一切，如同一尊拒绝沟通的、沉默而愤怒的黑色磐石。那只紧握钢筋的手背上，虬结的青筋如同盘踞的毒蛇，根根暴起！

屋内，晓光的哭声更加凄厉。

苏建国佝偻着背，布满风霜的脸上因暴怒和恐惧而微微扭曲，深陷的眼窝死死盯着苏卫东那拒绝沟通的、散发着冰冷怒火的背影。

苏卫民抱着纸盒，茫然地看着这一切，巨大的恐惧让他瑟瑟发抖。

墙角那方冰冷的青瓦——“光光的家”，在昏黄的油灯下沉默地映照着这剑拔弩张、压抑窒息的一幕。苏卫东那声憋屈到极致的低吼，像一道闷雷，在狭小的空间里久久回荡，预示着这个“家”内部汹涌的暗流，远未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