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湾领地处,新建的“愈所”灯火通明。这原本是用仓库改造的临时居所,此刻铺满了干净的干草和临时架起的木板床铺。空气里混杂着浓重的草药苦涩、血腥气、汗水味,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特有的疲惫喘息。
“轻点!嘶……老子的腰子还在不?”马库斯龇牙咧嘴地倒吸冷气,凯正带着三名苏小暖他们勉强处理完外伤的学徒,小心翼翼地将他从担架转移到一处垫高的床板上。他腰肋处那个恐怖的贯穿伤虽已用特制的缝合线(幽影丝拆股绞合而成,极其强韧)紧急缝合,内嵌的引流排布(海元德指导,用处理过的芦苇杆)正缓慢导出污血脓液,每次轻微挪动都是撕裂般剧痛。
“省点力气嚎!”不远处,卢克趴在另一张木板床上,肩胛骨三道深可见骨的撕裂伤被涂满乌黑粘稠的伤药膏(由老医生带来的秘制药粉混合领地存下的菌菇萃取液调制,气味辛辣冲鼻),然后用干净的麻布条细细裹缠。他脸色蜡黄,声音同样有气无力:“麻药劲儿一过,有你受的!海老头说了,这伤至少得躺半个月……嗝屁不了!”
最里面,海恩靠坐在墙角堆高的草垫上。他腹部的伤口处理尤为繁复——清除腐肉,剜去被侵蚀发黑的肌理,填入特制的生肌药糊(主材是新采摘的蓝叶花嫩芽混合炼金溶剂制成),最后再用浸了药液的丝麻包裹。整个过程他都紧咬着一根木棍,汗如雨下,身体不住颤抖,却硬是没哼出一声。苏小暖蹲在他旁边,用温水浸湿的布巾不停擦拭着他额头上滚落的豆大汗珠,眼圈红红的。
老医生海元德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他被单独安置在最靠里、相对干燥的角落。此刻半倚在铺着狼皮的矮榻上,呼吸短促,胸前衣襟半解,弟子吴涛正用一枚新的银针,小心翼翼刺入他胸口膻中穴旁侧某个微妙节点。针尖微芒明灭,每一次刺入都让海元德枯瘦的身躯微微痉挛一下,紧咬着布满血丝的牙关,压抑着咳嗽的冲动。他体内的剧毒和诅咒在迷雾深处就已深入脏腑,全靠秘药和金针镇压,这次强撑着施针压制雷蒙手臂黑蚀,已是釜底抽薪,损耗巨大。另一名活下来的弟子王朗,则在角落的小火炉前守着药罐,罐子里翻滚着浓稠如墨的药汁,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酸苦与微腥混杂的气息。
嘈杂、痛呼、草药味、低声的指令和压抑的喘息。这便是河湾领地千辛万苦请回来的“医生”。他们虚弱、疲惫、伤痕累累,与其说是救星,更像是一群被战争碾碎后拖回来的伤兵。然而,当他们手中那闪着奇特色泽的金针落下,当那些古怪刺鼻的药粉撒入伤口,无论是足以致命的贯穿伤,还是深可见骨的撕裂伤,那不断涌出的鲜血便奇迹般地开始减缓、凝结,伤者那因为剧痛而扭曲的面容也逐渐缓和,陷入沉沉的昏睡或疲惫的休憩。
凯是所有人里最忙碌也最兴奋的。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是领地首席医师的身份,像个求知若渴的学徒,紧紧跟在吴涛和苏小暖身后,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他们的每一个动作。
“吴师兄!这膻中外三寸下针,引气导出的手法……”
“苏师妹!这止血散里加了赤芍根末和灯心草炭粉的比例……”
“这生肌膏!用蓝叶花嫩芽入药?不怕药性冲突吗?!还是说……需配伍特殊的温中理气药引?”他的问题连珠炮般甩出,手中的炼金笔记飞快记录,眼神亮得惊人。他带来的那些高效炼金药剂此刻似乎成了粗鄙的替代品,金针配合奇异的草药,效果更温和却也更深邃持久!
李维站在愈所门口的石阶上,没有进去。他不需要进去。精神感知如同无形的网,笼罩着里面的每一处细节。他能清晰地“看”到:
苏小暖指尖那三枚微微发热、引导气血的细针上,流转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坚定的、对于“针道”的专注与笃信;
吴涛刺入海元德穴位前,眼神凝定、气息绵长,那是对“穴道经络”存在本身毫不动摇的确认;
海元德即使在痛苦喘息中,神志模糊时,口中下意识喃喃的依然是“气为血帅,血为气母”的古老口诀。
信仰!
不是向神明的祷告。而是一种更坚韧、更笃定的内在力量——对医道本身、对针石草木可通神、可逆生死的绝对信念!这信念驱动着微薄的气机运转,形成了那看似玄奥、实则本源的治疗之力。
“原来……‘它’是这样运行的……”李维低声自语,眼眸深处仿佛有冰冷的星璇在旋转。他摊开掌心,那0.51单位的信仰之力似乎感应到了同源的气息,在他精神感知中如温吞的河水般缓慢地流淌、起伏、甚至……极其微弱地活跃了一丝。
0.52!
微不可查的增长,却像黑暗中乍现的火花!为他揭示了宇宙意志关于“信仰之力,万化之源”注释的真意——信念所至,金石为开!
“大人!”张仲佝偻着腰,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忧虑匆匆走来,“都安顿下来了。老朽按您吩咐,征用了三户靠东的石屋(冬暖夏凉),挪作专门的药房和住处给海老神医和三位学徒。西头的旧磨坊清理出来,改成……呃,‘无菌手术间’?”他挠头道,“海老说,接骨续筋、剜肉清疮的精细活,不能在混杂之地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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