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持续的大雪似乎有减弱的趋势,但天空依旧阴沉,如同船上某些人沉重的心情。Amadea号平稳地航行在马六甲海峡,距离那片魂牵梦萦的南海越来越近。萧语微在清晨例行的数据检查后,来到了医疗室。室内弥漫着消毒水和新换床单的洁净气息,却依旧掩盖不住那份源自病体的虚弱与沉寂。
苏澜正坐在两张病床之间的一张椅子上,守候着。她看到萧语微进来,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萧语微微微颔首,先是走到陈大发的床边。陈大发依旧在镇静剂的作用下深陷沉睡,呼吸平稳却缺乏生气,那张曾经充满活力、爱开玩笑的脸庞如今苍白而憔悴,仿佛所有的色彩和光芒都随着她家人的逝去而一同湮灭了。萧语微仔细查看了床头的监护仪器,各项生命体征相对稳定,但那种精神上的枯萎,是任何药物都无法直接治愈的。
她的目光又转向另一侧的陆明锐。他也昏昏沉沉地躺着,高烧还未完全退去,额头上敷着冷毛巾。令人有些哭笑不得的是,他的脸上竟然被尼克恶作剧般地贴了好几张纸条,上面画着各种搞怪的涂鸦,显然是在他昏睡时尼克为了排解郁闷的“杰作”。而陆明锐对此浑然不知,只是偶尔在睡梦中蹙紧眉头,仿佛仍在与什么噩梦搏斗。
萧语微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对苏澜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去说话。苏澜会意,轻轻起身,跟着萧语微离开了弥漫着药水味的医疗室。
两人来到了温暖而舒适的沙龙区。与医疗室的冷清不同,这里光线柔和,昂贵的皮革沙发散发着舒适的气息,空气中隐约残留着昨夜的红茶馨香。苏澜走到小巧的吧台后,为自己现磨了一杯浓郁的黑咖啡,急需咖啡因来驱散守夜的疲惫和心底那份因同伴接连倒下而产生的隐忧。她端着咖啡,坐在了萧语微对面的沙发上。
萧语微则姿态优雅地端坐着,她今天穿着一身舒适的米白色羊绒家居服,长发随意地披在肩头,未施粉黛,却更衬得她肌肤如玉,五官清丽绝伦。然而,她那双向来冷静睿智的眼眸,此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语微,是有什么事要和我商量吗?”苏澜抿了一口滚烫的咖啡,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她的性格向来如此,利落洒脱,不喜欢拐弯抹角,这既是军旅生涯的烙印,也是她天性使然。
“嗯。”萧语微轻轻应了一声,目光落在苏澜因咖啡热气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语气带着些许无奈,“现在这群人啊,一个个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病的病,倒的倒,能商量事情的人,眼看就没几个了。想来想去,大概现在也只能和你先聊一聊了。”
“你说。”苏澜放下咖啡杯,坐直了身体,神情专注,表示自己正在认真倾听。她向来不啰嗦,做事干脆,如同她执行任务时的风格。
萧语微沉吟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抛出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新加坡,你了解吗?” 她自幼在欧洲长大,对亚洲的具体情况,尤其是各个国家地区的细节,认知更多来源于资料和数据,缺乏亲身经历的实感。
“新加坡?”苏澜略微思考了一下,随即用她习惯的、带着战略眼光的口吻回答道:“还算了解。一个高度城市化的城邦国家,扼守马六甲海峡咽喉,地理位置关键。其东部的樟宜地区有美军的重要海军基地,战略意义不言而喻。不过,如果抛开这个基地不谈,单就国家本身而言……” 她顿了顿,客观地分析道,“除了拥有世界级的深水港和金融中心,在纯粹的军事资源和战略纵深上,其实并不突出。可以说是‘进不可攻,退不可守’,从地缘战略角度看,其本土的防御价值,可能还不如相邻的马来西亚和印尼部分区域来得重要。”
“嗯……我们聊天的目的,并非要去打仗。”萧语微轻轻摇头,纠正了苏澜下意识的军事化思维导向。
“哦?抱歉。”苏澜恍然,略带歉意地笑了笑,她确实习惯了从军事和国家安全角度评估一个地方。“如果是经济方面或者民俗风情,那我了解的就非常有限了,几乎可以说是一窍不通。怎么了?你是需要了解新加坡哪方面的具体情况?”
萧语微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起手腕,对着小巧的通讯器低声吩咐了一句:“胡萝卜,调出昨晚接收的,编号为‘WD-0112’的视频文件,播放最后带有地理标记的部分。”
“指令确认,主人。” 胡萝卜那柔和而专业的电子音立刻响应。沙龙区一侧的嵌入式高清显示屏无声亮起,开始播放昨晚王资豪博士传来的求助视频的末尾部分。画面清晰地展示了一张新加坡的电子地图,上面有一个不断闪烁的红色坐标点,精确标注了他所在避难所的位置。
视频播放完毕,屏幕暗了下去。萧语微的目光重新回到苏澜脸上,她的表情平静,但眼神深处却带着探询:“你觉得……为了这个地点所代表的东西,值得我们冒险吗?” 她特意强调了“值得”和“冒险”两个词,并且补充道,“我必须事先说明,我仅仅是一个情报的提供者和分析者,绝不会,也没有权力要求你们去执行任何任务。我们是朋友,是伙伴,而非上下级。” 她的态度明确而尊重,将最终的决定权完全交还给了苏澜以及她所代表的东方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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