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曼湾的深夜,万籁俱寂。雪花如同被揉碎的月光,无声地洒落在漆黑的海面上,旋即被Amadea号平稳航行的船艏破开,融入无尽的墨蓝之中。这艘庞大的邮轮如同一个自带结界的移动孤岛,在风雪与黑暗的包裹下,内部却维持着一种近乎奢侈的宁静与温暖。
位于舰桥顶层的驾驶舱,是这片宁静的核心。大部分控制已交由“胡萝卜”自动化处理,巨大的弧形观察窗外是混沌的夜与海,只有仪表盘上幽幽闪烁的各色指示灯,如同夜空中的星辰,安静地诉说着船只的运行状态。陆明锐没有待在奢华的舱室里,而是独自坐在这空旷的驾驶舱中,手捧着一杯热气袅袅的清茶,并非值守,更像是一种习惯,一种在寂静中梳理纷繁思绪的方式。
舱门滑开的轻微声响打破了这片宁静。一股寒冷的空气夹杂着雪花涌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缕清冷、幽微,却极具辨识度的香气——那是属于萧语微的,混合着实验室消毒水、高级墨水以及她自身特有体香的味道,理性而迷人。
陆明锐回过头,看到萧语微窈窕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脱去了平日里常穿的研究白袍,换上了一身质料柔软舒适的深灰色高领羊绒衫和同色系的长裤,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曲线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来,少了几分工作中的锐利,多了几分居家的柔美。乌黑顺滑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头,几缕发丝慵懒地垂落在她光洁的额前和脸颊旁。她似乎刚刚沐浴过,肌肤在白炽灯光下显得愈发白皙剔透,仿佛上好的暖玉。那双平日里隐藏在金丝眼镜后、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此刻卸下了防备,流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思绪。
“还没睡?”陆明锐放下茶杯,声音不自觉地放得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夜色,也怕惊扰了她。
萧语微缓缓走进来,目光扫过驾驶台上那杯冒着热气的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很自然地端了起来,送到唇边,轻轻啜饮了一口。她的动作优雅而随意,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陆明锐看着她这个举动,心脏莫名地漏跳了一拍。这……这算不算间接接吻? 一个有些不合时宜的念头冒了出来。但他随即又在心里失笑,想什么呢?在马耳他的绑架后,在吉达的惊魂后,他们早已有过更亲密的接触,那个喜爱至极而热烈的吻,至今仍烙印在他的记忆深处。
对于萧语微,陆明锐始终感觉像在解读一本用未知文字写就的天书,充满了吸引力的同时,也伴随着深深的困惑。她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感?说喜欢?似乎谈不上,她几乎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研究和照顾萧兔兔上,与自己单独相处的时刻屈指可数,除了偶尔像这样深夜不期而遇的交谈,平日里并无太多特殊之处。可若说没有?那马耳他危机时刻她主动的、带着不明就里意味的吻,以及面对伍德胁迫时,自己那几乎要焚毁理智的妒火与恐慌,又清晰地昭示着她在自己心中那非同一般、已然扎根生长的分量。他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对她的心意,那份混杂着欣赏、怜惜、保护欲以及越来越难以抑制的爱慕,早已在一次次并肩作战和生死相依中,变得清晰而坚定。然而她的心,却像被层层迷雾包裹着,让他看不真切。
“因为……什么睡不着?”陆明锐压下心中的纷乱思绪,将问题拉回原点,语气带着真切的关心。
萧语微双手捧着那杯温热的茶,仿佛在汲取那一点点暖意。她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窗外无尽的黑暗上,语气听起来平静得近乎漫不经心,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结论:
“因为阻断药。理论上,成功了。”
“哦,那很好啊……”陆明锐下意识地点点头,顺着她的话应和道。然而,下一秒,他的大脑才仿佛延迟接收到信号一般,猛地处理了这几个字所代表的惊天含义!
阻……阻断药?什么阻断药?难道是……丧尸病毒阻断药!?
“什……什么!?” 陆明锐如同被电流击中,猛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动作之大甚至带倒了旁边的椅子,发出“哐当”一声脆响,在这寂静的驾驶舱内显得格外刺耳。他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胸膛剧烈起伏,眼睛死死地盯住萧语微,仿佛要从她脸上确认自己是否出现了幻听。
丧尸病毒阻断药……理论成功?!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人类在面对这场席卷全球、几乎摧毁文明的大瘟疫时,第一次拥有了主动的、可以依赖的防御手段!这意味着前线的战士不必再因为一个小小的咬伤或抓伤就注定走向死亡和变异;意味着幸存者据点拥有了更强的维持能力和反击底气;这甚至意味着……人类文明,或许真的能看到一丝从废墟中重新崛起的曙光!
这一切,竟然是眼前这个看似柔弱、专注于研究的女子,在末日来临后不到一百天的颠沛流离、资源匮乏的极端环境下,独立完成的理论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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