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烨的王令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北境军政高层与投降的漠北部族中,同时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王帐决策后的第二日,详细的安置条款便以王庭文书的形式,由快马分送至各个临时安置点。负责执行此事的校尉赵戈,年约三十,面容黝黑,眼神锐利中带着边塞风霜磨砺出的沉稳。他曾在边境与漠北各部周旋近十年,不仅通晓数种漠北方言,更深谙其部落间的恩怨与生存法则。由他主导此事,再合适不过。
首先被召集的,是十几个较大投降部族的首领及其主要长老。会议地点设在一处刚刚清理出来的、相对完整的石堡内,气氛从一开始就透着压抑与警惕。
赵戈一身戎装,端坐主位,两侧是持戟而立的北境精锐甲士,盔明甲亮,肃杀之气弥漫。他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命人宣读王庭诏令。
诏令内容与萧承烨在王帐中所言一致,但形成文字后,条分缕析,更显森严。当听到“划拨草场”、“提供医药粮种”时,一些部族首领紧绷的脸上稍稍松动,眼中流露出求生般的渴望。北境之战加上菌潮肆虐,他们的部落早已元气大伤,牲畜损失殆尽,这个冬天能否熬过去都是问题。王庭的援助,无疑是雪中送炭。
然而,接下来的条款,却让他们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派驻王庭官吏,协理部落事务……各部首领适龄子嗣,需入北境大营学习天朝礼仪……征调各部青壮,编入辅兵营,参与防务、工事……”
这每一项,都像是一道枷锁,牢牢套在了他们的脖子上。派驻官吏意味着自主权的丧失;子嗣入营名为学习,实为人质;征调青壮更是直接削弱了各部落的武装力量和劳动力。
一位名叫巴鲁的特勒(部落首领称号)忍不住站了起来,他身材魁梧,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此刻因激动而微微泛红:“赵将军!王庭划拨草场,提供援助,我们感激不尽!但派驻官吏、送去子嗣、征调青壮……这,这与将我们变为奴隶有何区别?我们漠北男儿,顶天立地,宁可战死,也绝不……”
“巴鲁特勒!”赵戈打断他的话,声音不高,却带着冰冷的穿透力,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他,“王庭此举,非为奴役,乃为共存,亦为惩戒。尔等随乌木罕南侵,犯我疆土,引菌潮为祸,致使北境军民死伤无数,此乃不争之事实。按律,尽数坑杀亦不为过!”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其他脸色发白首领,继续道:“然,殿下仁德,念及尔等多是被胁迫而来,且同受菌潮之害,故网开一面,给予生路。划拨草场,助尔等休养生息;提供医药,救尔等于病痛之中。此乃‘恩’。”
“然,信任非一日可建。为确保北境长治久安,防止再生祸乱,必要的制约不可或缺。派驻官吏,是为沟通联络,助尔等适应王庭法令,避免因习俗不同再生摩擦;子嗣入营,是给予他们学习天朝文化、开阔眼界的机会,未来或可成为连接王庭与各部之桥梁;征调青壮,亦非无偿劳役,辅兵营中亦有粮饷,参与防务更是守护他们自己的新家园。此乃‘威’,亦是‘责’。”
赵戈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加重:“若尔等诚心归附,恪守王庭法令,则官吏为助,子嗣为桥,青壮为民兵,共保北境安宁。届时,今日之制约,未必不是他日之机遇。反之……”
他没有说下去,但冰冷的眼神和周围甲士手中泛着寒光的兵刃,已经说明了一切。若有异动,今日给予的一切,连同他们的部落,都将灰飞烟灭。
石堡内一片死寂。巴鲁特勒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在赵戈那不容置疑的目光与现实的残酷面前,颓然坐了下去。他明白,战败者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王庭给出的条件,虽然苛刻,但确实留下了一条活路,甚至是一条……可能通向更好未来的路。比起被彻底消灭,或者在被菌潮污染的土地上自生自灭,这已是最好的结局。
其他首领也纷纷交换着眼神,最终,一位年纪较长、较为沉稳的首领叹了口气,代表众人抚胸行礼:“……谨遵王庭号令,谢殿下不杀之恩。”
恩威并施的策略,初步镇住了这些桀骜的部族首领。
接下来的日子,赵戈展现出极高的效率与手腕。他亲自带队,勘测划定了黑风原以北的大片草场,按照各部族人口、原有实力以及投降后的表现进行分配,力求相对公平,又暗含制衡。同时,从北境府库调拨的第一批粮食、药材、过冬的毛皮以及部分农具、种子,也开始陆续运抵各部落临时聚居点。
这其中,由林晚夕主导配置的、用于防治阴煞之气残留影响的药粉,成为了怀柔政策中极为重要的一环。
菌潮虽退,但其带来的阴寒秽气并未完全消散,许多投降的漠北士兵和牧民同样出现了类似白石村幸存者的症状:噩梦缠身、惊惧不安、身体虚弱、伤口难以愈合。北境军医和林晚夕之前研制的药粉,对此有显着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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