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镇北关。
关隘雄踞于两山之间,如同亘古存在的巨人,用它斑驳而坚厚的墙体,阻挡着塞外的风雪与刀兵。然而此刻,这座古老的关隘所面对的,却是一种远超传统战争的、令人从心底感到恐惧和无力的敌人。
关墙之外,原本应该是白雪皑皑或冻土坚硬的荒野,如今却被一层诡异的、仿佛拥有生命的暗红色菌毯所覆盖。这菌毯如同溃烂的伤口,在地面上缓慢而执着地蔓延,所过之处,草木枯朽,岩石被腐蚀,甚至连积雪都无法在其表面久存,迅速消融成散发着腥甜气味的浑浊液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腐烂水果、霉菌和某种未知化学物质的甜腻气息,吸入过多,会让人感到头晕目眩,意志消沉。
这就是“菌潮”,源自神秘而可怕的“瘟母”的造物。它们不是军队,却比任何军队都更具侵蚀性;它们没有战术,却凭借着无休止的增殖和可怕的同化能力,一点点地吞噬着人类的生存空间。
镇北关的防线,已经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城墙攻防,而是一场围绕着一道道火焰壕沟、石灰隔离带、以及无数喷洒着特制消毒药液(由随军药师和南方来的蛊医们紧急配制)的阵地展开的、残酷的消耗战。
关墙最高处的了望塔上,镇北军主帅萧破虏凭栏而立,厚重的貂绒大氅也无法完全驱散那从骨子里透出的寒意。他面容憔悴,眼窝深陷,往日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此刻也布满了血丝,紧紧地盯着关外那片蠕动着的暗红。
不过月余,菌潮的攻势模式,发生了显着而可怕的变化。
最初的菌潮,主要由行动迟缓、依靠数量堆叠的普通晶傀组成。它们像潮水一样涌来,虽然可怕,但依靠火焰和物理阻隔,尚能有效防御。士兵们称它们为“腐行傀”。
但如今,情况截然不同了。
“瘟母”似乎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适应北境的严寒环境。菌潮中,开始出现一种新型的晶傀。它们的体型比腐行傀要小一些,色泽不再是暗红,而是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如同劣质冰晶般的灰白色。最显着的特点是速度!它们的移动方式不再是缓慢的爬行或蹒跚步行,而是如同受了惊的蜘蛛,四肢(或者说类似肢体的菌丝聚合体)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频率交替点地,速度快得惊人,能轻易越过一些不算太宽的火焰壕沟,甚至能在近乎垂直的墙壁上短暂攀爬!
镇北军的将士们,给这些新的威胁起了一个贴切而又充满恐惧的名字——“迅捷晶傀”。
“将军,第三隔离带……第三隔离带快要失守了!”一名传令兵气喘吁吁地奔上了望塔,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抑制的恐惧,“那些白色的鬼东西太快了!兄弟们根本来不及反应,火焰喷射器刚转过去,它们就从侧面绕过来了!王都尉……王都尉他为了堵缺口,带着一队兄弟冲进去,全……全没了!”
萧破虏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王都尉是他麾下一员悍将,勇猛无比,没想到……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悲怆与怒火,沉声道:“命令第三隔离带所有人员后撤至第二防线,点燃预留的火油沟!弓弩手集中火力,覆盖性射击,延缓它们的速度!告诉兄弟们,稳住!我们的身后,就是家园!”
“是!”传令兵抹了把眼泪,转身狂奔而去。
萧破虏的目光再次投向关外。在暗红色的菌毯背景上,那些灰白色的迅捷晶傀如同跳动的死亡音符,不断冲击着摇摇欲坠的防线。它们的攻击方式也更加刁钻,不再傻傻地冲击正面,而是利用速度优势,寻找防线的薄弱点,进行穿插、分割,甚至试图从空中——通过喷射粘稠的菌丝挂上关墙——发动袭击。
防线压力倍增!
士兵们疲惫不堪,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面对这种打不死、烧不尽、而且还在不断进化的怪物,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恐惧感在军中蔓延。每晚都有士兵在噩梦中惊醒,白天执勤时,稍有风吹草动就紧张过度,甚至出现过误伤事件。
“药师,我们配制的驱疫散,对那些白色的怪物效果如何?”萧破虏看向身边一位身穿葛袍、面容清癯的老者。他是随军的首席药师,也是目前对抗菌潮的技术核心。
老药师眉头紧锁,缓缓摇头:“将军,效果有限。这些新出现的晶傀,体表的菌壳似乎更加致密,对药液的抗性增强了。而且它们的速度太快,药液很难精准喷洒到足够剂量。火焰依然是目前最有效的手段,但消耗巨大,并且……它们似乎在学习躲避火焰。”
“学习?”萧破虏心头一沉。
“是的,将军。您看,”老药师指着下方战场,“它们现在会主动避开持续燃烧的区域,甚至会利用同伴的‘尸体’来短暂隔绝火焰,开辟通路。这绝非简单的本能,背后必然有我们尚未理解的指挥体系,或者说,是那‘瘟母’的意志在直接调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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