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的路途,在日益凛冽的寒风和愈发凄惶的南逃人流中,变得沉重而压抑。军队每日拂晓拔营,日暮方歇,机械般地重复着行军的节奏。将士们脸上的神情从最初的昂扬,逐渐被一种沉默的警惕所取代。流民口中那些支离破碎却惊人一致的恐怖描述,像无形的瘟疫,悄悄侵蚀着人心,对未知邪祟的恐惧,比严寒更刺骨。
林晚夕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情绪的变化。光靠严令和纪律无法根除内心深处的恐惧,唯有知识与理解,方能铸就对抗未知的真正铠甲。她深知,面对可能远超常理的“瘟母”及其衍生的邪祟,她所带来的这支队伍中,必须尽快有一批人理解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以及最基本的应对之道。
于是,在行军第三日的下午,当队伍惯例进行短暂休整,埋锅造饭、饮马喂牲之际,一道命令从中军传出:召首批遴选出的净雪卫队正以上军官十人、太医署资深学徒及年轻医官十人,即刻至皇后凤驾马车前集结受训。
命令来得突然,却无人敢怠慢。被点到名的军官和医官匆匆咽下干粮,整理衣甲,怀着一丝好奇与更多的不解,快速赶到那辆虽经长途跋涉却依旧保持着威仪凤驾旁。
马车并未停在队伍中心,而是选在了一处相对避风的小土坡下,周围由青禾亲自带着一队心腹净雪卫肃然警戒,闲杂人等不得靠近。马车车窗的帘幔被卷起,林晚夕并未下车,她端坐车内,身前放着一张简易的矮几,几上铺着几张绘有奇异图形和注记的桑皮纸,一旁还放着几个小巧的、以软木塞封口的瓷瓶。
二十名被选拔出来的骨干在马车前五步处整齐站成两排,军官们甲胄森然,医官们身着素袍,形成鲜明对比。他们屏息静立,等待着皇后的指示。寒风刮过,吹得人脸颊生疼,但无人动弹。
林晚夕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些年轻而充满朝气的面孔,他们将是未来对抗邪祟的中坚力量,也是传播正确知识和稳定军心的种子。
“诸位,”她的声音透过车窗传出,清冷平稳,却自带一股令人凝神的力量,“可知召尔等前来,所为何事?”
一名胆大的净雪卫队正抱拳道:“回娘娘,可是要训示北境战术?”在他看来,皇后虽是女子,但日前接管兵符、下令行军,已显露出不凡的统帅气度,此番召见军官,必是与此相关。
一名太医署的年轻医官则猜测:“娘娘可是要吩咐疫病防治之事?”流民中已有传言,说接触过邪祟或进入过被污染区域的人,会患上怪病。
林晚夕微微摇头,目光沉静如水:“皆非也。今日召尔等来,是要授尔等一些……‘常识’。”她刻意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这两个字的读音,“关乎我等此行真正对手的常识。”
众人面面相觑,真正的对手?不就是北境的蛮族和那些作乱的妖邪吗?这还需要什么特殊常识?
“尔等可知,北境之乱,根源并非寻常叛乱,亦非天灾,而是‘**’。”林晚夕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冰冷的寒意,“源于一种极其古老、恶毒而危险的造物——其名‘瘟母’。”
“瘟母?”这个陌生的词汇让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没错。”林晚夕拿起矮几上一张绘有扭曲、怪异、仿佛无数虫虬纠缠盘绕形态的图样,展示给众人看。那图案仅是看着,便让人感到一阵生理上的不适与恶心。
“此非活物,亦非死物,更非寻常意义上的毒药或病源。”林晚夕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溪流,缓缓注入每个人的耳中,“它更像是一种……‘种子’,一种蕴含着极致污秽与毁灭力量的‘源种’。它可能沉睡百年、千年,一旦被激活,或以特定方式释放,其散发出的‘瘟煞’之气,便能污染土地、水源、生灵。”
她开始详细讲解,从最基础的概念开始:
“瘟煞之气,无形无质,却可随风扩散,渗入水土。轻则令人畜染病,精神萎靡,重则……扭曲神智,异化肉身,使之变成只知杀戮与传播污染的怪物。尔等从流民口中听闻的‘不畏刀剑’、‘夜晚活动’、‘绿眼’等特征,很可能便是生灵受瘟煞深度侵蚀异化所致。”
听到这里,所有军官和医官的脸色都变了。他们原本以为只是面对一些凶悍的敌人或罕见的瘟疫,却没想到竟是如此诡异可怖的东西。
“娘娘,如此说来,那岂不是防不胜防?刀剑无用,我等该如何应对?”一名年轻军官忍不住问道,声音带着一丝焦虑。
“问得好。”林晚夕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拿起一个瓷瓶,“这便是今日要讲的重点——防护与应对。首先,需知瘟煞并非无敌,它亦有弱点与特性。”
她条分缕析地讲解起来:
“其一,畏阳刚炽烈之物。如烈火、雷电、乃至至刚至阳的真气或特定药物。格物院所携器械,多数基于此理。” “其二,畏特定药石。太医署随行药材中,我已命人加入大量苍术、雄黄、艾叶、朱砂等物,并非仅用于寻常病患,更大用途是配制防疫药剂、熏蒸净化之物。”她示意了一下手中的瓷瓶,“此乃初步提炼的‘辟秽散’,虽不能根治已深度侵蚀者,但日常服用少许,或溶于水洒扫营帐,可在一定程度上抵御轻微瘟煞侵袭,提振自身阳气。” “其三,瘟煞侵蚀有其过程。从轻微沾染到深度异化,需要时间。这意味着,及时识别、及时隔离、及时净化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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