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裹着麦浪的清香,漫过重新铺砌的青石板官道,轻轻拍打在一辆素色马车的窗棂上。车帘缝隙里,偶尔泄出一角冰蓝裙摆,又迅速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拢住——萧承烨将车窗推开半寸,让林晚夕能更清楚地看见窗外的景象,指尖却始终护在她的袖边,怕路边的枝叶扫到她。
“再往前十里,就是临川郡的地界了。”萧承烨轻声道,目光落在远处隐约可见的城郭轮廓上。此次微服南巡,他们只带了暗卫统领秦风与四名精锐暗卫,帝后二人皆作江南富商夫妇打扮:萧承烨身着月白锦袍,外罩一件素色暗纹披风,腰间只系了块普通的暖玉;林晚夕则穿了件浅碧色襦裙,头发简单挽成发髻,插着一支素雅的银簪,脸上未施粉黛,却难掩清丽容光。
林晚夕“嗯”了一声,目光却胶着在窗外的田野上。三年前,她随萧承烨初到临川时,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荒芜——田地龟裂,禾苗枯死,沟渠里塞满了腐臭的淤泥,连空气里都飘着若有若无的死气。可如今,脚下的官道平整宽阔,两旁的稻田里,绿油油的秧苗长势喜人,清凌凌的河水顺着新修的沟渠蜿蜒流淌,偶尔能看见农夫牵着水牛走过,牛背上还坐着嬉笑的孩童,手里攥着刚摘的狗尾巴草。
“变化真大。”林晚夕轻声感叹,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裙摆。当年腐心瘴肆虐时,她在这片土地上见过太多生离死别:有母亲抱着气息奄奄的孩子跪在医帐前哀求,有老人守着家人的尸体默默流泪,还有少年人背着病弱的亲人,在荒芜的田埂上漫无目的地寻找生路……那些画面如同烙印,深深刻在她的心底,此刻再见这般生机,反而让她心头泛起一阵酸涩的暖意。
萧承烨察觉她的紧张,伸手覆上她的手背。他的手掌宽厚温暖,带着常年习武留下的薄茧,却格外让人安心。“别怕,”他低声道,“我们来,就是为了看这新生的。”
马车继续前行,渐渐靠近临川郡城。道路两旁的摊贩多了起来,有卖新鲜瓜果的,有卖手工竹篮的,还有个老婆婆坐在小马扎上,面前摆着一篮绣着冰蓝雪花的香囊,高声吆喝着:“净雪堂的驱虫香囊,防蚊虫、避瘴气,一文钱一个嘞!”
林晚夕的目光骤然停在那香囊上——锦囊是粗布缝制的,针脚不算精致,但上面的净雪徽记却绣得格外认真:六出雪花的边缘整整齐齐,心脉纹的弧度恰到好处,银针与稻穗交叉着,透着股笨拙的虔诚。她示意车夫停下,刚要下车,萧承烨已先一步掀开帘子,低声道:“我去看看。”
他走到老婆婆的摊位前,拿起一个香囊,笑着问道:“老人家,这香囊真是净雪堂的?”
老婆婆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衣着华贵却态度温和,便放下心来,乐呵呵地说:“可不是嘛!这是城里‘净雪堂’的学徒们教我们做的,说绣上这个徽记,就是正经的驱虫药囊。你闻闻,这里面装的都是草药,管用得很!前阵子我家孙儿总被蚊子咬,戴了这个,再也没起过包!”
萧承烨点点头,又问:“那净雪堂还没正式开门吧?”
“快了快了!”老婆婆指着郡城的方向,脸上满是期待,“听说再过三天就揭牌了,到时候太医院的大夫会来坐诊,不管是头疼脑热,还是以前怕人的蛊病,都能治!咱们临川人,总算不用再怕生病啦!”
萧承烨付了钱,买了两个香囊,转身回到车上,将其中一个递给林晚夕:“你看,连寻常百姓都知道净雪徽记,知道新政的好。”
林晚夕接过香囊,放在鼻尖轻嗅,一股淡淡的草药香萦绕鼻尖。她看着上面的徽记,眼眶微微发热:“这就是我们想要的……让百姓知道,有人在护着他们。”
马车驶入临川郡城时,已是午后。城门处的守卫穿着整齐的铠甲,手持长枪,却并无往日的森严。他们见马车驶来,只是上前温和地检查了暗卫提前准备好的路引,确认无误后,便笑着放行:“二位是来做买卖的吧?城里最近热闹得很,前面的‘净雪堂’快开门了,不妨去看看。”
萧承烨点头道谢,马车缓缓驶入城内。林晚夕掀开窗帘,目光扫过街道两侧,心中的震撼愈发强烈——当年她来的时候,城里的街道布满碎石,两旁的房屋大多残破不堪,偶尔能看见几个行人,也都是面黄肌瘦、神色惶惶。可如今,街道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青石板路被冲刷得发亮,两旁的店铺鳞次栉比:布庄的幌子随风飘动,里面挂着五颜六色的布料;粮店的门口堆着饱满的粮食,掌柜的正笑着给顾客称米;甚至还有一家书肆,门口摆着几排新书,几个孩童正趴在门口的石阶上,看得津津有味。
最让她惊喜的是,临街的河渠已被彻底清理干净,清澈的河水倒映着岸边的白墙黛瓦,偶尔有几条小鱼游过,引得路过的孩童驻足观看。她记得,当年这条河渠里塞满了垃圾和淤泥,臭气熏天,连靠近都让人忍不住皱眉,如今却成了城里一道靓丽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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