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深处,一间罕有人至的密室。四壁皆是冰冷的玄武岩,隔绝了外界一切喧嚣。空气里弥漫着经年累月的尘封气息、墨锭的微香,以及一种更深沉的、源自石壁本身的阴冷。仅有的光源是石壁上几盏镶嵌着萤石的古老灯座,散发出幽绿惨淡的光晕,将室内的一切都涂抹上一层鬼魅般的色泽,更添几分压抑。
沈昭单膝跪在冰冷的石地上,浑身湿透的劲装紧贴着身体,勾勒出紧绷的线条。湿冷的布料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却远不及他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他刚从南疆那吞噬一切的寒潭死里逃生,潭水的阴寒仿佛已渗入骨髓,与背脊刺青残留的灼痛交织,形成冰火交煎的酷刑。他强撑着,声音因寒冷和巨大的精神冲击而带着无法抑制的微颤,一字一句,将寒潭石碑上那触目惊心的血祭真相、缚龙血咒的恐怖代价、以及那渺茫到令人绝望的预言,尽数呈于御前。
“……需持续吞噬帝王生机与国运本源维系……施咒者云氏血脉亦遭反噬,终致凋零衰败……” 沈昭的声音在幽绿的灯光下显得异常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沾着寒潭的冰碴,“……后世若有同源王血觉醒‘逆咒之灵’——净雪蛊,配合真龙天子之力,或可逆转咒纹,化诅咒为守护……”
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才吐出那最后的判词:“然……此途凶险万分……九死……无生。”
最后一个字落下,密室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幽绿的萤光在沈昭湿漉漉的发梢和肩头跳跃,将他本就苍白的脸映照得如同鬼魅。只有他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在空旷冰冷的石室中回荡。
龙案之后,萧承煜端坐如磐石。明黄的龙袍在幽光下失去了往日的威严,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透明,仿佛大病初愈的玉雕,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翻涌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惊涛骇浪!沈昭的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千疮百孔的心神!
帝王生机……国运本源……原来他日夜承受的蛊毒噬心之痛、盛年而衰的无力感、北境烽火映照下的江山飘摇……根源竟在此!这传国玉玺,这象征至高权力的重器,竟是以最邪恶的血祭为引,窃取龙脉,更如跗骨之蛆般,持续吸食着承载它的帝王与国度的生命力!萧氏皇族,不过是这诅咒循环中,一代代被献祭的牺牲!而他萧承煜,就是这血咒餐盘上,最丰盛的一道祭品!
一股难以言喻的暴戾、屈辱和被玩弄于股掌的狂怒,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沸腾!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脆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楚,却丝毫压不住那焚心的怒火!
“好……好一个‘缚龙血咒’!好一个‘万世永固’!” 萧承煜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受伤的孤狼在深渊中低吼,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刻骨的恨意和冰冷的杀机,“云氏窃国,以王女之血为引,窃我龙脉!又以这歹毒诅咒,将我萧氏子孙……视作延续其窃取国运的……血食!!”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嘶吼出来,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密室角落阴影里,那个一直如同幽魂般静默侍立的身影——林晚夕。幽绿的萤光吝啬地勾勒出她素净宫装的轮廓,她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只有纤细的肩膀在幽暗的光线下,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着。
“净雪蛊……逆咒之灵……” 萧承煜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钉在林晚夕身上,声音带着一种被命运捉弄的、近乎残忍的锐利,“林才人……朕倒要问问你!你体内流淌的……究竟是何种血脉?你那引动九霄雷霆的暗金之血……是否就是这石碑预言中,那南疆王族同源的‘逆咒之灵’?!”
“轰——!”
如同惊雷在林晚夕的识海中炸开!
当沈昭口中吐出“夕瑶”之名时,她只觉得灵魂深处某个被尘封的角落,轰然碎裂!无数破碎的、光怪陆离的片段,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堤防!
* **古老的歌谣:** 一个温柔而哀伤的女声,在幽暗的竹楼深处低低吟唱,旋律古老悠远,歌词晦涩难懂,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悲怆,反复吟咏着“夕瑶”、“守护”、“缚龙”……那是她早已模糊的幼年记忆,来自母亲临终前枯槁的手和滚烫的泪。
* **背脊的灼痛:** 并非沈昭那种被外来怨念刺痛的灼热,而是源自她自身血脉深处的、如同烙印般的隐痛!在引动九霄神雷、暗金血液奔涌的刹那,在背脊肩胛骨下方的某个隐秘位置,曾有过一瞬撕裂灵魂般的剧痛!仿佛有什么沉睡的东西被强行唤醒!那感觉……与此刻听闻“逆咒之灵”时体内血脉的悸动,如出一辙!
* **母亲临终的呓语:** 弥留之际,母亲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她幼小的手腕,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着最后的光,断断续续、泣血般吐出几个字:“……夕……瑶……之……脉……守……护……之……血……莫……忘……莫……忘……” 那眼神中的复杂情感——无尽的悲恸、深沉的愧疚、以及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决绝,此刻无比清晰地烙印在林晚夕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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