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远府邸抄家锁拿的喧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被紫禁城厚重的宫墙吞噬。表面上的风浪似乎平息了,凤仪宫依旧笼罩在无旨不得出的阴云中,永寿宫的铁幕也未曾松懈半分。然而,水面之下,暗涌更加湍急。林晚夕心知,苏明远不过是一枚被舍弃的卒子,那真正的毒蝎,非但未被惊走,反而因痛失爪牙而愈发蛰伏,伺机发出更致命的一击。皇帝的龙鳞甲再坚固,也无法护住所有缝隙,尤其是那些无形无质的阴毒手段。
永寿宫内殿,门窗紧闭,光线幽微。浓重的药香已被一种极其清淡、却带着奇异甜腥的草木气息取代。林晚夕并未卧榻,而是端坐于窗边的紫檀木书案前。案上,没有奏折,没有医书,只有一只半尺见方的紫檀木盒。盒盖打开,里面铺着厚厚的黑色丝绒,丝绒之上,静静卧着一枚鸽卵大小、通体莹白、温润如玉的卵状物。此物非金非玉,触手微凉,内里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如同活物般的氤氲光晕在缓缓流转。
锦书侍立一旁,脸色微微发白,眼神里交织着敬畏与恐惧。她认得此物——这是主子压箱底的秘宝之一,林家蛊术传承中记载的“同心玉卵”。据秘典所言,此卵需以母体精血为引,辅以七七四十九种相生相克的奇毒异草炮制出的药露温养,历时七日,方能使其中沉睡的蛊虫之卵复苏认主。一旦功成,玉卵中的蛊虫便与母体腹中胎儿血脉相连,共生共息。母体无虞,则蛊虫蛰伏,滋养胎儿;若母体遭剧毒侵害,蛊虫便会瞬间苏醒,以自身为盾,吞噬化解入体之毒,护住胎儿心脉本源!此乃以命换命、霸道绝伦的护胎奇术!然而,秘典亦明载,此术凶险异常,稍有不慎,蛊虫反噬,母体与胎儿皆会化为脓血!
“娘娘……”锦书的声音带着颤音,“此物……此物太过凶险!如今陛下严防死守,太医院亦尽心竭力,何须……何须行此险招?”她看着那枚在幽暗中散发着不祥微光的玉卵,仿佛在看一颗随时会爆开的毒瘤。
林晚夕的目光落在玉卵上,指尖轻轻拂过那温润的表面,感受着其中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生命脉动。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唯有在触及小腹时,才掠过一丝冰雪般的决绝。
“锦书,”她的声音低沉而清晰,“陛下的守护,固若金汤,可防刀兵,可察砒霜。但蛊毒之术,无形无质,千变万化,岂是银针试毒、太医查验便能万全?贤妃临死前攀咬的‘袖口金线’,北境瘟疫的‘蛊引’,凤仪宫搜出的‘金蝎令牌’,还有那‘腐心草’……桩桩件件,哪一样离得开西域蛊毒的影子?”她抬起眼,眸底深处寒芒如针,“他们一次不成,必有后招。下一次,或许就不再是腐心草这般需要入口的毒药,而是随风潜入的瘴蛊,或是附着于衣料器皿的阴蛊!太医?他们连腐心草都险些未能识破,如何能防这诡谲莫测的蛊术?”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按在小腹上:“本宫赌不起。腹中孩儿,更赌不起。帝王的守护是铠甲,而这玉卵……”她的目光重新落回那莹白之物上,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是最后一道,以命相搏的骨血之盾。”
锦书看着主子眼中那不容动摇的决绝,所有劝阻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满心的酸楚与恐惧。她知道,主子心意已决。
“取‘凝露’来。”林晚夕吩咐道。
锦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悸,从书案最底层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白玉小瓶。瓶身冰凉,里面盛着半瓶色泽深紫、散发着浓郁甜腥与苦涩交织气息的粘稠液体。这便是用林家秘法炮制的四十九种奇毒异草精华——“凝露”。
林晚夕拿起案上一根特制的、细如牛毛的银针,毫不犹豫地刺破了自己左手无名指的指尖。一颗鲜红的血珠迅速沁出,圆润饱满。她将指尖悬于玉卵上方,任由那滴殷红的血珠,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滴落。
“嗒。”
血珠精准地落在莹白的玉卵顶端,并未滑落,而是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吸附,迅速渗透进去。刹那间,原本温润内敛的玉卵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红光!那红光妖异而炽烈,仿佛卵中封印着一轮微缩的血日!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甜腻与腐朽的腥气瞬间弥漫开来,充斥了整个内殿!
锦书骇然失色,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捂住口鼻。
红光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收敛入玉卵内部。玉卵恢复了莹白,但仔细看去,那莹白之中,隐隐多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血脉经络般的淡红纹路,缓缓流动着。一股微弱却清晰的、仿佛心跳般的搏动感,从玉卵内部传来,与林晚夕腹中胎儿的搏动隐隐呼应!
林晚夕脸色苍白了几分,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她强忍着指尖的刺痛和因精血流失带来的一丝眩晕,拿起白玉瓶,小心翼翼地倾斜瓶口。深紫色的“凝露”如同粘稠的毒血,缓缓流淌出来,滴落在玉卵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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