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封驸马的旨意如同在霜寒城投下了一颗惊雷,其涟漪迅速扩散至雪国的每一个角落。阿忘的身份,从那个被公主怜悯收留的、来历不明的失忆者,一跃成为了雪国尊贵的驸马爷,未来的王室成员。冰璃宫那座偏殿,再也关不住他了。
望雪阁地上铺着厚厚的雪熊皮地毯,四壁悬挂着色彩温暖的织锦,窗棂上镶嵌着透明度更高的水晶,使得殿内光线明亮了许多。国王赫连博赏赐的雪晶、灵药、乃至从武库中挑选的一柄名为“冰魄”的寒铁长剑,都已陈列在内。更有数十名内侍宫女被指派来伺候他的起居,一举一动,皆按驸马仪制。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尊荣,并未让阿忘感到丝毫轻松,反而像一副无形的枷锁,套得他更加喘不过气。他深知,这“驸马”之名,是赫连博基于他冬猎救驾之功、灵儿的情意恳求,以及对他身上那股神秘力量的权衡后,所下的一步棋。一步将他彻底绑在雪国战车上的棋。他如同站在了悬崖边缘,进一步或许是坦途,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唯一能让他感到一丝真实暖意的,只有灵儿。
自册封旨意下达后,灵儿几乎日日泡在望雪阁。她不再是之前那般小心翼翼地探望,而是如同真正的主人翁,兴致勃勃地指挥着宫人布置殿宇,亲自为阿忘挑选合身的驸马礼服,絮絮叨叨地讲解着大婚的种种礼仪规矩。
“阿忘,你看这匹流云锦,做内衬可好?衬你的肤色。”
“大婚那日,我们要先去祭拜雪神先祖,然后接受百官朝贺,规矩可多啦,不过你别怕,我都记着呢,我带你走!”
“父王说,等我们成婚后,就在王宫东侧另辟一处‘驸马府’,那里有温泉眼,冬天可暖和了……”
她像一只快乐的云雀,围在阿忘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生活的无限憧憬和甜蜜。那份毫不掩饰的、纯粹而炽热的情感,如同阳光,一点点融化着阿忘因失忆和处境而冰封的心湖。
阿忘起初还有些拘谨和无所适从。他习惯了孤独和警惕,面对灵儿毫无保留的热情,他不知该如何回应。但渐渐地,在她日复一日的陪伴和笑语中,他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他会安静地听着她说话,看着她因为一点小事而雀跃的模样,嘴角偶尔也会不自觉地上扬。当灵儿笨手笨脚地想为他束发,却弄得一团糟时,他会无奈地摇摇头,自己接过玉梳;当她在雪地里跑跳差点滑倒时,他会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她。
一种微妙的情愫,在两人之间悄然滋生。它并非轰轰烈烈,而是如同细雪无声积累,温暖而踏实。对阿忘而言,灵儿是他在这陌生而危险的冰雪世界中,唯一能抓住的、真实而温暖的依靠。她的快乐感染着他,她的担忧牵动着他。他开始真正地将她的安危放在心上。
这一日,宫中举行了一场小型的家宴,算是正式向王室宗亲介绍这位新任驸马。宴席设在较为温馨的暖阁之中,赫连博与王后端坐主位,灵儿紧挨着阿忘坐下,几位重要的亲王、公主作陪。赫连威长老也在席间,面色平静,偶尔与阿忘目光相遇,也只是微微颔首,看不出喜怒。
宴席间,气氛看似融洽。众人纷纷向阿忘敬酒,说着恭贺的话。灵儿生怕阿忘不习惯,时时低声为他介绍在座众人的身份,替他挡下一些过于热情的劝酒。
酒过三巡,一位宗室亲王,似是灵儿的堂叔,带着几分酒意,笑着对阿忘道:“驸马爷如今是我雪国栋梁,不知对如今北境边防,有何高见啊?听闻中域四府近来蠢蠢欲动,尤其是那白虎府,狼子野心,不得不防啊。”
这话看似随意,却暗藏机锋,直接将话题引向了敏感的中域与边防,隐隐将阿忘这个“中域来客”置于一个尴尬的境地。
席间顿时安静了几分,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落在了阿忘身上。
阿忘心中凛然,放下酒杯,神色平静,语气不卑不亢:“亲王殿下谬赞了。阿忘一介武夫,失忆之人,于军国大事并无见识。唯知既为雪国驸马,自当恪尽职守,护卫公主,若有战事,愿为先锋,以报陛下与公主知遇之恩。”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回对雪国的忠诚和对灵儿的守护上,避开了具体的军政议题。
赫连博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举杯道:“驸马有心了。雪国儿郎,正当有此气魄!来,满饮此杯!”
一场潜在的风波,被悄然化解。灵儿在桌下悄悄握了握阿忘的手,指尖冰凉,却带着满满的信任与骄傲。
宴席散后,赫连博单独留下了阿忘。
暖阁内只剩下君臣二人,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赫连博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又开始飘落的雪花,沉默良久,方才缓缓开口:“阿忘,你可知,朕为何执意要将灵儿许配于你?”
阿忘躬身道:“臣不敢妄加揣测圣意。”
赫连博转过身,目光深邃如渊:“因为灵儿喜欢你,这是其一。其二,朕在你身上,看到了一种……可能性。”他踱步到阿忘面前,声音低沉,“雪国看似冰封万里,实则内忧外患。宗室倾轧,边境不宁,中域四府虎视眈眈。朕需要新鲜的血脉,需要强大的力量,来稳固这冰雪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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