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吼隘的厮杀如同一个短暂的噩梦,被抛在了身后。商队带着伤亡和疲惫,沉默地在愈发苍茫的雪原上行进。连日的赶路,加上接连遭遇袭击,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倦怠和警惕。唯有车轮碾过积雪的吱嘎声,和偶尔响起的马匹响鼻,打破着死寂。
阿忘大部分时间依旧昏沉。风吼隘那次短暂的爆发,似乎透支了他本就微弱的生机。他时而清醒,时而陷入深度昏睡,即使在清醒时,眼神也比以往更加空洞,仿佛那两次本能的反击,不仅耗尽了力气,也将他灵魂中刚刚泛起的一丝微澜重新抚平,变回一潭死水。赫连大叔来看过他几次,喂他喝下些参杂了珍稀药材的肉汤,眉头始终紧锁。这个年轻人身上的谜团,随着其展现出的非常之处,非但没有解开,反而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前面就是‘望霜坡’了!”某日午后,负责探路的护卫策马奔回,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翻过这个坡,就能看到霜寒城的轮廓了!”
这个消息如同强心剂,让低迷的商队精神一振。连日的艰苦跋涉,终于快要抵达终点。众人加快速度,车队向着那片绵延的白色坡地行进。
望霜坡地势颇高,坡顶狂风呼啸,卷起的雪粒打在脸上生疼。但当车队艰难地攀上坡顶时,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发出一片低低的惊叹。
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无比壮阔的冰雪世界铺陈开来,远接天际。而在视线的尽头,一座巍峨雄城的轮廓,如同巨兽般匍匐在冰封的平原之上。城墙高耸,依稀有巨大的冰砖垒砌而成,在稀薄的冬日阳光下,反射着清冷而璀璨的光芒。无数尖顶建筑如同利剑般刺向灰蓝色的天空,那就是雪国的王都——霜寒城。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古老、威严,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寒意,却又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阿忘也被巴特尔从车厢里扶出来,靠在车辕上。当他看到那座冰封之城时,空洞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不是回忆,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和……归属感?仿佛这片极寒的天地,这座冰冷的巨城,才是他灵魂深处熟悉的景象。那感觉比之前听到“雪国”二字时更加强烈,如同磁石般吸引着他茫然的意识。他下意识地挺直了些虚弱的身体,深深吸了一口凛冽如刀的空气,肺腑间竟感到一丝奇异的舒畅。
“那就是霜寒城了。”赫连大叔走到他身边,望着远方,语气中带着感慨,“每次看到它,都觉得人能在这般严酷之地建起如此雄城,真是了不起。”他看了一眼阿忘的反应,心中那份关于其身份来历的猜测,又加重了几分。
商队没有过多停留,开始下坡,朝着霜寒城的方向前进。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这座城市的宏伟。城墙高达十数丈,护城河早已冻成坚实的冰面,反射着幽蓝的光。巨大的城门如同巨兽的口,吞吐着往来的人流。城门口守卫的兵士身着白色镶毛皮甲,神情冷峻,检查着入城的人货,秩序井然。
赫连大叔的商队显然是常客,守卫头领与他相识,简单查验了货物和路引,便挥手放行。
进入城内,又是另一番景象。街道宽阔,以巨大的青石板铺就,积雪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堆在街道两旁。建筑多是石木混合结构,屋顶坡度很陡,以防积雪压垮。窗户大多狭小,镶嵌着透明度不高的冰片或兽皮。行人大多穿着厚实的皮袄,脚步匆匆,面容被风霜雕刻得棱角分明,眼神中带着雪国子民特有的坚韧和一丝警惕。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冰雪、烟火、皮革和某种特殊香料的味道。
商队抵达了位于城西的“北风驿”,这是一家专接待大型商队的客栈,院落宽敞,足以容纳整个车队和货物。赫连大叔忙着安排卸货、安置人手,喧嚣声充斥着大院。
阿忘被安置在驿站角落一间安静的小屋里。经过长途跋涉和伤势折磨,他虚弱到了极点,几乎无法自行坐稳。赫连大叔请来了霜寒城里一位有名的老医师为他诊治。
老医师须发皆白,手指干枯如鹰爪,搭在阿忘的手腕上,闭目凝神许久,又仔细检查了他头部的伤势和身体的状况,最后摇了摇头。
“赫连头领,这位小哥……”老医师叹了口气,“外伤虽重,调养些时日尚可恢复。但这头部的损伤,以及气海被毁、经脉尽断之伤……尤其是头部,似有淤血积聚,压迫了某处要害,这才是他失忆的根源。老夫……无能为力。能保住性命,已属万幸。至于记忆能否恢复,要看天意了。至于武功……”老医师摇了摇头,意思不言而喻。
赫连大叔沉默地点点头,付了诊金,送走医师。他回到阿忘床边,看着这个连自身命运都无法掌控的年轻人,心中五味杂陈。或许,就这样作为一个普通人,在霜寒城默默无闻地活下去,对他而言,反而是种解脱?
……
几日后的一个黄昏,阿忘的精神稍好了一些,能够勉强下床,在巴特尔的搀扶下,在驿站的小院里慢慢走动。霜寒城的黄昏来得早,夕阳的余晖给冰冷的建筑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暂时驱散了些许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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