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在低垂的铅灰色天幕下继续北行,车轮碾过被冻得坚硬的泥土,发出单调而沉重的吱嘎声。自那夜雪狼袭击后,气氛明显凝重了许多。护卫们不再像之前那样轻松谈笑,而是时刻警惕地扫视着道路两旁被积雪覆盖的嶙峋怪石和枯树林,握着兵器的手也更紧了。
阿忘依旧被安置在颠簸的货车里。与狼群搏杀那晚身体本能的爆发,仿佛耗尽了了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元气,之后的两天,他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一种昏沉状态。但那种爆发,并非没有留下痕迹。偶尔清醒时,他会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那精准插入狼喉的触感似乎还残留着,带来一种陌生而战栗的回响。这双手,这副身躯,究竟经历过什么?为何在意识一片空白之时,却能做出那样干净利落、直指要害的反应?这些问题如同冰原上的寒风,无孔不入,钻入他空茫的脑海,却激不起任何记忆的涟漪,只留下更深的迷惘。
赫连大叔来看他的次数多了些,眼神里除了之前的怜悯,更多了几分探究和不易察觉的凝重。他不再问阿忘是否想起了什么,只是默默检查他的伤势,递上水和易于吞咽的肉干。有时,他会状似无意地提起雪国的风土人情,或是霜寒城的宏伟,观察着阿忘的反应。但阿忘只是茫然地听着,那些地名和描述对他而言,如同听另一个世界的故事,无法引起任何共鸣,除了……当听到“雪”、“冰”、“寒冷”这些字眼时,心底那丝微弱的、难以捕捉的悸动会再次浮现,旋即又沉入空白。
“前面就是‘风吼隘’了!”这一日,车外传来护卫的喊声,“大家打起精神,这地方不太平!”
阿忘被这喊声从半昏睡中惊醒,透过车帘缝隙向外望去。只见两座陡峭的覆雪山崖如同巨门般扼守在前方,中间是一条狭窄的通道。狂风从隘口呼啸而过,卷起漫天雪沫,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尖啸,难怪得名“风吼”。地势险要,果然是易守难攻,也是盗匪出没的理想之地。
商队放缓了速度,排成一列长蛇阵,小心翼翼地驶入隘口。风声瞬间变得狂暴,几乎要掀翻车顶。视线严重受阻,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护卫们紧张地围拢在车队两侧,巴特尔紧紧跟在阿忘所在的货车旁,脸上没了往日的跳脱,只剩下全神贯注的警惕。
突然,一声尖锐的唿哨划破了风啸!
“戒备!有埋伏!”赫连大叔的怒吼声如同炸雷。
霎时间,从两侧山崖的积雪和岩石后,窜出数十道身影!他们身着白色皮袄,与雪地几乎融为一体,动作迅捷如狼,手中挥舞着弯刀和狼牙棒,口中发出怪叫,直扑商队!这些人显然不是普通的毛贼,进退有据,配合默契,攻击目标准确——直指车队中装载贵重货物的几辆大车。
“是‘雪狼团’!这群阴魂不散的家伙!”赫连大叔咬牙切齿,拔出腰间的厚背砍刀,率先迎了上去,“护住货物!结圆阵!”
商队护卫虽惊不乱,迅速向中心靠拢,试图结成防御阵型。兵器碰撞声、喊杀声、惨叫声瞬间压过了风声,在这狭窄的隘口内回荡,血腥气迅速弥漫开来。
巴特尔挥舞着弯刀,奋力砍倒一个企图攀爬货车的匪徒,但立刻又有两人围了上来。他武艺本就寻常,顿时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混乱中,一名身材格外魁梧、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匪首,注意到了这辆由巴特尔拼命守护、似乎与其他货车无异的车辆。他眼中闪过贪婪和狠厉,以为里面藏着什么宝贝,大吼一声,挥舞着沉重的狼牙棒,砸开两名护卫的阻拦,大步冲了过来!
“拦住他!”赫连大叔见状心急如焚,却被几名悍匪缠住,一时脱身不得。
刀疤匪首狞笑着,一棒荡开巴特尔格挡的弯刀,巨大的力量震得巴特尔虎口崩裂,弯刀脱手飞出!匪首抬起脚,狠狠踹在巴特尔胸口,巴特尔惨叫一声,口喷鲜血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岩壁上,昏死过去。
匪首不再理会巴特尔,目光锁定货车,举起狼牙棒,就要砸开车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车厢帘子被猛地掀开!
阿忘不知何时已经挣扎着坐了起来。外面的厮杀声、惨叫声、兵刃撞击声,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着他空寂的脑海。当那刀疤匪首充满杀意的身影逼近时,一种远比上次遭遇独狼时更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水般浇遍全身!
他的眼神不再是茫然和空洞,而是在极度的危险刺激下,爆发出一种近乎野兽般的冰冷和专注!尽管身体依旧虚弱无力,内力全无,但那种深植于战斗本能深处的警觉和反应,再次被激活了!
匪首的狼牙棒带着恶风砸下!阿忘没有硬接,他甚至无法硬接。就在棒头即将触及车厢的瞬间,他的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向侧面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动作狼狈,却有效!
“咦?”匪首一愣,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半死不活的人反应这么快。他怒吼一声,狼牙棒横扫,要将阿忘拦腰砸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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