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总督府密室中,只有全息投影仪发出的幽光闪烁不定。
一个身形高挑、衣着华丽到近乎妖异的暗黑灵族执政官影像悬浮在半空,他苍白细长的脸上,一双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睛锐利地审视着阴影中的法比安·塔拉基。
“猴……哦,不对,”执政官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带着刻意拖长的优雅和毫不掩饰的轻蔑,“尊贵的法比安总督,您通过加密频段传来的信息……恕我直言,令人难以置信。您说的,可是真的?”
阴影中,法比安肥硕的身躯几乎与宽大的座椅融为一体,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中闪烁着冷静而危险的光芒,仿佛潜伏在巢穴深处的捕食者。
“千真万确,”他的声音平稳,不带丝毫情绪,“相关区域的pdF巡逻队已被我以‘联合演习’名义调离,轨道监测系统对那几个区域的扫描灵敏度也暂时‘调整’至最低。你们可以……如入无人之境。”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想捉多少‘货物’,就捉多少。这是清单上承诺的‘补偿’。”
“嗯……呃……”执政官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他那镶嵌着痛苦宝石的权杖,沉吟着,妖异的脸上写满了怀疑与算计。“这很不像你,总督大人。”
他最终开口,声音更加冰冷,“往常我们但凡稍微靠近主要居住点的外围,你都能隔着通讯器用想要捏死我的口气发出警告。怎么这回,如此慷慨,允许我的掠夺舰队直接出现在……城市中心上空?” 他刻意强调了“城市中心”几个字,试图从法比安脸上找到一丝破绽。
法比安发出一声低沉的、仿佛是生命维持系统带来的叹息,又像是某种嘲弄。
“哦,我亲爱的‘朋友’,”他用了这个双方都知道毫无意义的词,“我们都很清楚,上次因为那批‘货物’延期导致的问题产生的交易矛盾,已经严重拖累了我们双方的计划进度。而那个横插一脚、导致我们无法‘纠正’这一问题的障碍物……”他指的是赫斯佩拉第一步兵团。
“……你我都暂时无法将其移除。既然如此,与其在僵持中消耗,不如闹一次大的。你们一次性捞回成本,弥补损失,而我……”法比安的眼睛眯了起来,“也能凭借此次‘骇人听闻的袭击’,向帝国方面,特别是那帮多管闲事的赫斯佩拉人,清晰地‘说明’——哪些区域是‘高危地带’,是他们应该重点布防,而非四处调查的区域。这能为我们真正的计划争取时间和空间。”
“只是这样?”执政官依旧不信,暗黑灵族天生的多疑让他不会轻易相信任何馈赠。“但从我掌握的情报网络来看,那支帝**团似乎并未与你产生直接的政治冲突,他们甚至接受了你可笑的‘联军’提议。”
“冲突?”法比安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阴冷。
“我们之间最根本的冲突,执政官阁下,在于生存。在于我清醒地认识到,一旦他们触及真相,我终将被他们以‘异端’或‘叛徒’的名义消灭。所以,在此刻,我需要他们‘静待’在某个我希望他们存在的‘观众席’上,专注于灭火,而非寻找纵火者。起码,在我完成我的剧本,主动寻求死亡之前,他们不能碰我。” 这番近乎直白的坦言,反而带着一种扭曲的真实感。
“……有趣。”沉默了半晌,执政官那薄如刀锋的嘴唇勾起一抹弧度,“人类,我很少将‘阴谋’与‘豪气’这两个矛盾的词汇同时用在其他种族身上。你,法比安·塔拉基,是第一个获得我如此……赞誉的人类。” 这赞誉背后,是更深的警惕。
“谢谢夸奖,”法比安微微颔首,仿佛接受的是真诚的恭维,“那么,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执政官的影像闪烁了一下,随即如同被掐灭的烛火,瞬间消失,密室重归黑暗,只留下轻微的“噗”声余韵。
“看来,欢愉王子那饥渴难耐的食粮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欢快地踩着鼓点,一步步踏入你编织的陷阱。”
一个滑腻的声音响起。角落的阴影里,那个尖嘴猴腮的混沌巫师悄然现身,他玩弄着指尖一缕变幻不定的能量,脸上带着看戏的玩味表情。
法比安从阴影中完全显现,脸上没有任何得意,只有一种近乎机械的冷酷。“无所谓他们怎么想。暗黑灵族,不过是一堆躁动而劣质的柴薪,用于点燃我需要的那场大火再合适不过。”他转向巫师,目光锐利,“确定其他‘祭坛’的布置都已经补全,与这几个‘献祭点’的灵能连接稳定吗?”
“当然,我亲爱的总督,万事俱备。”巫师得意地打了个响指。刹那间,一幅五光十色、细节栩栩如生的拉塔萨-3全息地形图在密室中央展开。
地图上,多处地点正闪烁着代表交火与冲突的红点。如果将这些红点中的一部分,与即将被“献给”暗黑灵族的那几座中心城市连接起来,一个庞大而隐秘的、象征着奸奇奥秘的符号——一个拥有无数变化路径的、非欧几里得的复杂几何图案——赫然浮现,将整个星球笼罩其中。
……
几乎在暗黑灵族掠夺舰那扭曲、带着尖刺的舰首突破云层,出现在中心城市上空的同时,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了各方势力的指挥中心。
“什么?!你再说一遍?!大批量的灵族海盗……直接出现在中心城市上空?!这不可能!我们的轨道监测和地面预警系统呢?!”本地pdF的通讯官对着通讯器声嘶力竭地咆哮,脸上充满了恐惧与难以置信。
混乱与恐慌如同瘟疫般在本地防御力量的通讯网络中蔓延。然而,当消息传到赫斯佩拉第一步兵团的临时前线指挥部时,这里的氛围却截然不同。
原因很简单——
“通知所有留守部队指挥官,敌情确认。立刻执行‘回响-5’预案,各城区防御节点按计划展开梯次抵抗。”
瓦洛上校站在战术沙盘前,声音如同磐石般沉稳,通过地面有线电(以确保在可能存在的灵能干扰下通讯畅通)清晰下达命令。
“重复,执行‘回响-5’。我们的任务是迟滞、消耗,为主力回援创造窗口,非必要不进行正面决战。”
是的,赫斯佩拉第一步兵团早已做好了准备。
早在那个看似和平的“联军”提议被提出后,张远少校就在军事会议上,以其近乎偏执的警惕性,提出了被部分新加入的本地军官私下嘲讽为“ptSd过度发作”的、多达十三套的紧急回防预案。
每一套预案都针对不同区域、不同规模的袭击,包含了详细的部队调动路线、阻击阵地设置、后勤补给节点和通讯中继保障方案,其复杂和详尽程度,在当时看来简直是杞人忧天。
而瓦洛上校,这位以稳重着称的老兵,却力排众议,批准了所有这些预案的制定和推演,并要求各连队进行适应性训练。
现在,那些曾经不理解甚至暗中抱怨的军官们,终于明白了这两位长官那看似多余的“谨慎”背后,是何等惊人的预见性。
“瑞卡兹,”瓦洛上校目光紧盯着沙盘上代表敌军的光点,头也不回地问道,“战术计算中心的最新推演结果出来了吗?目前态势下,哪支机动部队能最快完成战场脱离,并形成有效回防冲击箭头?”
伊利亚·瑞卡兹少校立刻回应,他手中数据板上的信息与中央沙盘实时联动。
“计算结果确认,上校。目前战场弹性最高、预备队配置最完整的,是张远少校亲自率领的‘刀锋’特遣集群。他们处于侧翼迂回位置,接敌正面较窄,且张远少校本人及其直属突击队的突破能力……”
他顿了顿,用了一个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夸赞的术语,“……可以作为战役级别的‘强行穿凿力量’使用。综合评估,该集群是执行快速回防、实施中心开花战术的最佳选择。”
“很好。”瓦洛上校点头,随即下达了一连串精准的战术指令,语言简练而专业。
“命令前沿所有连级单位,立即将所属的冲锋小队前出至预设阻滞点,与敌接触,粘滞其先锋。所有装备重爆弹枪、等离子枪的单兵重火力手提供超越射击掩护,火力解禁,授权使用所有特殊弹种,无需顾虑消耗基数,唯一要求——最大限度提升敌军接近所需时间代价。”
他略微停顿,目光扫过代表重型装备的符号,“同时,所有自行火炮、蝎尾狮导弹发射车等重火力平台,立即按预案序列,开始向次级阵地进行交替掩护撤退。后勤与技术支援单位优先保障撤退通道畅通。我们的核心目标是:在敌方主力完成战役展开前,完成我方重装备和支援体系的战场转移,并为张远部的回防争取至少三十分钟的战术窗口。”
下达完这一系列命令,瓦洛上校才端起旁边已经微凉的茶喝了一口。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指挥部悬挂的、经过机械教校准的精密计时怀表。突然,他岩石般沉稳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纹。
“瑞卡兹,”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我们在这个阵地,打了多久了?不要看表,凭你的战场时间感告诉我。”
瑞卡兹少校正专注于协调各部队,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凭借丰富的经验估算道:“根据前方报告已进行两次轮换,弹药消耗也接近第一阶段预设量……感觉上,怎么也应该有一个标准时了吧?”
瓦洛上校脸色一沉,将手中的怀表递到瑞卡兹眼前。
表盘上,精致的指针清晰地显示,从接到敌情警报到现在,仅仅过去了……九分钟!
“你刚才说,最快能回防的,是张远,对吗?”瓦洛的声音陡然变得急促。
瑞卡兹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他瞬间明白了上校的担忧——张远及其精锐是军团最强的矛,但如果连他们对时间的感知都出现了如此巨大的偏差,在错误的时机投入战场……
“糟了!”瑞卡兹失声喊道。
“通讯兵!”瓦洛上校猛地转身,一向沉稳的声音头一次带上了无法掩饰的焦急,几乎是在低吼,“立刻!最高优先级!启用所有备用频道,我要在三十秒内联系到张远少校本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