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晨光,不似盛夏那般炽烈灼人,它更像一匹温润的丝绸,柔和地铺满了夏语伏案一夜的书桌。光线透过窗棂,在摊开的笔记本上跳跃,照亮了那些墨迹未干的字迹——那是少年一夜未眠的誓言,是破土而出的决心。夏语缓缓抬起头,脖颈因长久保持一个姿势而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活动了一下酸麻的肩颈,望向窗外。天色已褪去深沉的墨蓝,染上了清透的瓷青。一夜未眠的疲惫被心中充盈的踏实感奇妙地抵消了,他看着写得满满当当的纸页,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一个带着倦意却无比满足的弧度。
外婆煮的米粥带着暖融融的米香,卧着一颗金灿灿的荷包蛋。夏语安静地吃完这份沉甸甸的“爱心燃料”,背上书包,戴上耳机。黄家驹那充满力量的嗓音再次在耳畔炸开,《不再犹豫》的鼓点敲击着晨风,也敲打着他重新变得滚烫的心。自行车轮碾过清晨微凉的街道,风鼓荡起他的校服衣摆,像一面无声的旗帜。
高一(15)班教室的后门被轻轻推开。教室里空空荡荡,只有清晨微凉的空气和几缕斜射进来的阳光。夏语径直走向那个靠窗的座位。窗外,不再是高楼大厦,而是几排低矮的、带着岁月痕迹的旧瓦房。此刻,其中几户的烟囱正悠悠地吐出淡青色的炊烟,在微凉的晨风里袅袅地升腾、消散。
夏语的目光停驻在那一缕缕炊烟上,心头莫名一暖。那或许是某个母亲,正为即将上学的孩子准备着热腾腾的早饭吧?这平凡而温暖的烟火气,无声地熨帖着他因一夜奋笔而略显焦躁的神经。
他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从书包里郑重地掏出课本。翻开书页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仪式感。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很快响起了他清晰而专注的朗读声。声音不高,却异常沉稳有力,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一圈圈漾开,打破了清晨的寂静。这,是他为自己、也为她,迈出的第一步。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昨夜灯下立下的决心。
时间在专注中失去了重量。一堂课接着一堂课,夏语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屏蔽了所有外界的纷扰。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讲台上的身影,笔尖在笔记本上飞快地移动,留下工整而详实的笔记。那些曾经觉得晦涩难懂的知识点,此刻仿佛被赋予了新的意义,成为他攀登路上必须征服的基石。偶尔走神,脑海中闪过刘素溪含着泪光的眼眸,那瞬间的柔软立刻化作一股鞭策的力量,将他重新拉回眼前的方程式或英文单词中。
夕阳熔金,将天边渲染成一片壮丽的橘红与绛紫。初秋的晚霞少了夏日的浓烈,却多了几分辽阔与沉静。偶尔有几只归巢的倦鸟,像几点墨痕,划过这片绚烂的画布,留下悠长的啼鸣,为这宏大的落幕增添了几许灵动与趣味。
晚自习的铃声如同发令枪响。
夏语几乎是立刻起身,向值班老师请了假,脚步沉稳却快速地穿过渐渐喧嚣起来的走廊,走向综合楼顶层那个熟悉的角落——文学社办公室。厚重的木门透着旧木的温润光泽。他抬手,指节在门板上叩击出清晰而克制的三声。
“请进。”门内传来的声音依旧干练沉稳,带着夏语熟悉的穿透力。
夏语推门而入。
陈婷正埋首于一堆稿件中,黑框眼镜架在鼻尖,眉头微蹙。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清来人是夏语时,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惊讶,随即被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取代。她放下笔,向后靠进椅背,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洞悉的调侃:“哟,我们的大忙人夏主笔?终于还是想起我这文学社的一亩三分地来了?坐吧。”她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
夏语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依言坐下,乖巧得像个刚入学的小学生。他目光扫过陈婷桌上堆积如山的稿件,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关心:“社长……这是在忙啊?晚饭吃了吗?”
陈婷看着他这副明显带着“套近乎”意图的样子,也不点破,只是配合地笑了笑,端起桌上的保温杯喝了一口:“刚对付完。每天不都这样?你呢?怎么有空大驾光临了?”她明知故问,语气轻松。
夏语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一个谄媚又真诚的笑容:“这不是……社长大人您抬举,让我去竞选那个社长嘛。最近在琢磨竞选稿,遇到点……瓶颈,实在没招了,这不就厚着脸皮来向您取取经嘛!”他双手合十,做了个拜托的动作。
陈婷被他逗乐了,噗嗤一声笑出来,眼镜都滑落了几分:“哟呵?还有事情能难住我们新生杯作文大赛冠军、篮球场上的得分王、未来的团委会副书记候选人夏主笔啊?”她故意掰着手指头数着夏语的头衔,调侃意味十足,“说来听听,是什么天大的难题把我们主笔大人愁成这样?”
“社长!您就别打趣我了!”夏语脸上臊得慌,连连告饶,“在您面前,我可不就是个小学生嘛!咱们好好说话,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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