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厚重的木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陈婷那句沉甸甸的“文学社需要你撑下去”和林薇复杂难辨的目光一同关在了门内。走廊顶灯惨白的光线泼洒下来,带着一种不近人情的冰冷。夏语站在空旷的走廊里,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旧沙发椅皮革粗糙的触感,耳畔却已寂静无声,只有自己略显急促的心跳在胸腔里擂鼓。
撑下去?
这三个字像烙铁,烫在他刚刚勉强平复的心绪上。陈婷眼底那抹深藏的疲惫和孤注一掷的脆弱,清晰得刺眼,与他印象中那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冰山社长判若两人。那份沉甸甸的、近乎绝望的托付感,远比她之前任何强势的命令都更让他心头发紧,甚至……有点喘不过气。
他猛地甩了甩头,试图把那沉重的画面甩开。不行,得赶紧去自行车棚!素溪肯定等急了!这个念头像一根细针,瞬间刺破了沉郁的迷雾。他几乎是跑了起来,书包在背上沉重地晃荡着,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激起空洞的回响。穿过连接综合楼和主教学楼的空中连廊时,夜风带着雨后特有的、沁骨的凉意扑面而来,让他混乱的头脑稍微清醒了几分。
冲下最后一级台阶,熟悉的自行车棚轮廓出现在视线里。棚顶那盏昏黄的老旧灯泡,在浓重的夜色中晕开一小团暖黄的光晕,像黑暗海洋里唯一的灯塔。光晕下,那个清瘦的身影果然还在。刘素溪没有像往常一样靠着柱子看书或听广播,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微微侧着头,似乎在聆听晚风穿过车棚铁皮缝隙发出的呜咽。她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校服裙的一角,路灯的光线勾勒出她沉静的侧脸轮廓,却也让那份等待的孤寂感在夜色里无声地放大。
夏语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拧了一下,愧疚感瞬间涌了上来,冲散了刚从文学社带出来的沉重。他加快脚步跑过去,脚步声在空旷的车棚里显得格外清晰。
“素溪!”他跑到她面前,气息还有些不稳,声音带着明显的歉意和急切,“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被陈婷学姐叫去办公室了,耽搁了好久……让你等这么久,是不是很无聊?”
刘素溪闻声转过头来。昏黄的光线落在她脸上,那双总是清澈平静的眼眸里并没有夏语预想中的不耐或责备,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仿佛早已洞悉的了然。她微微弯起唇角,那抹惯有的、春风化雨般的浅笑便漾开来,瞬间驱散了夏语心头的忐忑。
“不要紧。”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平静,“我也刚到没多久。”她目光在夏语脸上停留了一瞬,那双清澈的眸子似乎能轻易看穿他强自镇定的表象,看到了他眼底残留的震动和尚未完全平复的波澜。“陈婷找你,”她用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是跟你谈文学社社长竞选的事?”
夏语微微一怔,随即释然。是啊,以她的消息灵通和对自己的了解,猜到这点并不意外。他点了点头,一边示意刘素溪推车一起走,一边组织着语言:“嗯,就是这事。”两人推着自行车,并肩走出车棚,融入校门外那条被路灯和夜色分割的湿漉漉的长街。空气里弥漫着雨后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脚下的路面还有些积水,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噗嗤”声。
“她说……希望我去试试看,”夏语斟酌着用词,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跟其他人一起,公平竞选。”他侧过头,看向身旁女孩沉静的侧脸,路灯的光线在她挺秀的鼻梁上投下柔和的阴影,心里忽然有些没底,“素溪,我……答应她了。”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带上了一丝不确定的试探,“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决定有点草率?或者……太冲动了?”
刘素溪的脚步没有停顿,推着车的手也稳稳当当。她甚至没有立刻转头看夏语,只是目光平视着前方被灯光切割的朦胧前路。夜风吹动她额前细碎的发丝,几缕调皮地拂过白皙的额头。她沉默了几秒,那几秒钟在夏语感觉里却像一个世纪那么长,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她微微侧过脸,看向夏语。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惊讶或质疑,只有一种近乎纯粹的、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温和的笑意。唇角弯起的弧度比刚才更深了一些,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笃定。
“不会。”她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异常清晰,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瞬间抚平了所有涟漪,“只要是你自己认真思考后做的决定,”她强调着“你自己”三个字,目光坦然地迎上夏语带着询问的眼睛,“我都无条件相信你。”
她顿了顿,推着车的手似乎更稳了一些,语气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和力量:“既然决定出来竞选,那就全力以赴。”她的目光像温暖的溪流,包裹住夏语有些慌乱的心,“如果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无论是什么,尽管开口,知道吗?”
“无论是什么”。
这四个字,像一股滚烫的暖流,猛地注入夏语因陈婷的托付而倍感压力的心田。那沉甸甸的“撑下去”三个字带来的无形重压,似乎在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支持面前,被悄然融化、稀释。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和力量从心底升起,瞬间驱散了所有的不安和迷茫。他望着刘素溪在路灯下清澈而坚定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纯粹的信任和无声的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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