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的傍晚,像一幅被水浸润过的油画,所有的色彩都沉静下来,融合成一片温柔而朦胧的灰调子。实验高中的高一女生宿舍楼,沐浴在这片沉静的暮色里,白日的喧嚣如同退潮的海水,渐渐平息,只剩下一种属于黄昏的、私密而慵懒的低语。
走廊里偶尔传来拖鞋摩擦地面的细碎声响,夹杂着女孩子间清脆的嬉笑和关门声,像一串串跳跃的音符,短暂响起,又迅速被各个房间的门扉吸收、消弭。空气里弥漫着洗发水、沐浴露和各种清新剂混合的、甜暖而复杂的气息,那是独属于青春少女空间的印记。
在329号宿舍内,光线已经有些黯淡。靠窗的书桌前,林晚安静地坐着,像一尊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雕塑。她没有开台灯,任由窗外所剩无几的天光,吝啬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背影和低垂的颈项。她伏在案上,长发如瀑,柔顺地滑落肩头,几乎要将整个桌面覆盖。笔尖在摊开的笔记本纸页上轻轻滑过,发出极细微的“沙沙”声,如同春蚕啃食桑叶,又像是心事在悄然生长。
“哗啦——”
浴室的门被拉开,氤氲的水汽率先涌出,带着一股温热的、栀子花味的香波气息。袁枫顶着一头湿漉漉的短发,用干毛巾揉搓着,趿拉着拖鞋走了出来。她身上带着刚沐浴过的清爽,脸颊被热气蒸得红扑扑的。
她一眼就看到了依旧保持原样坐在那里的林晚,不由得停下擦头发的动作,关切地问道:“晚晚,你还不去洗澡吗?再晚点,热水可就不那么充足了哦?”她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静谧,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林晚仿佛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惊扰,纤细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用手臂迅速而慌乱地盖住了正在书写的笔记本,仿佛那里面藏着一个不能被任何人窥见的、脆弱而珍贵的秘密。她转过头,看向袁枫,脸上挤出一丝略显仓促的笑容,眼神里还残留着一丝未褪尽的迷离与慌乱:“啊?哦……好,我、我等一下就去。”
袁枫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立刻闪烁起一丝了然又带着点戏谑的光芒。她贼兮兮地凑近几步,歪着头,试图去看被林晚护住的笔记本,压低声音,用一种洞悉一切的语气笑问道:“嘿——!我们家的晚晚这么专注,连洗澡都忘了……该不会是在写什么……不能见人的‘情书’吧?给某个……姓夏的社长大人?”
“不是的!才不是呢!”林晚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小猫,脸颊瞬间飞起两抹红霞,比窗外的晚霞还要秾丽。她连忙摇头否认,声音因为急切而微微拔高,带着一丝欲盖弥彰的羞窘,“我、我没有写什么情书!只是在……在整理一些记者部的采访思路而已!”这个借口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袁枫看着她通红的脸颊和闪烁的眼神,脸上的笑容更加意味深长,她故意拉长了语调,似笑非笑地说:“好——好——好——,没有,我们家晚晚说没有,那就是没有。”她不再逼近,而是转身走向自己的书桌,开始自顾自地整理起桌面上的课本和文具,嘴里却不忘催促道:“不过,不管是在写什么‘采访思路’,还是别的什么,都先放一放吧,赶紧去洗澡是真的,不然等会儿排队的人多了,真的要来不及了。”
感觉到袁枫的注意力似乎暂时从自己身上移开,林晚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弛下来。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袁枫的背影,确认她真的没有再关注这边,才像做贼一样,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将手臂从笔记本上移开。
她并没有立刻合上本子,而是再次低下头,目光重新落在那片写满了清秀字迹的纸页上。窗外的光又黯淡了几分,仿佛给纸上的字迹蒙上了一层忧伤的薄纱。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汲取某种勇气,然后,更加专注地沉浸到那个只属于她一人的世界里。笔尖轻轻触碰纸面,那未写完的心事,如同涓涓细流,继续在暮色中无声地流淌:
傻瓜:
这是我此时此刻想要称呼你的名字,希望你不要介意。不过,你应该是没有机会看到这些文字的。所以,这个称呼,连同我所有的在意,你都永远不会知晓。
每每独自一人的时候,思念便如藤蔓般疯长,将我紧紧缠绕。可当真正与你面对面时,心跳失序,言语笨拙,只剩下无处遁形的紧张。你说,我是不是很笨?很没用?
在某些时刻里,我非常不愿意去承认自己是如此感性的一类人。但你却总说我冰冰冷冷,像一只没有温度的妖精。这是真的吗?在你眼中,我真的是这样一个人吗?
面对这些不理解,如果是以往的我,大概只会用苍白的沉默来辩护,因为辩解会让我累到窒息。可唯独面对你,我不舍得这样。我生怕任何的冰冷与沉默,都会将你推得更远,会把你吓跑。
我的朋友曾对我说:“一颗被世俗浸染的心,会常常与幸福擦肩而过,失之交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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