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机铃声,跟催命符似的,又尖又锐,一点儿不给人喘息的机会,硬生生撕破了客房里那点好不容易才捂出来的、微弱的暖意。
陆辰言眉头当即就拧了起来,形成一个浅浅的“川”字。这都几点了?他爸陆明远,那个作息规律得像瑞士钟表一样的老古板,从来都是十点准时上床,雷打不动。这个点打电话来,本身就透着一股邪乎劲儿,不对劲。他下意识地先瞟了一眼林栀。
她手里还捏着那个冰敷袋,维持着刚才帮他冷敷的姿势,眼神里有点被打断的茫然,还有一丝被这急促铃声勾起来的、本能的不安。那点儿刚褪下去的红眼圈,看着又让人心疼了。
“我……去接个电话。”陆辰言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刚经历过情绪波动的沙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他用没受伤的右手撑着床沿,借了下力,才有些迟缓地站起身。左肩的伤被这一下牵扯到,疼得他嘴角细微地抽动了一下,额角又渗出一层冷汗。
林栀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虚虚地扶了一下他的右臂。指尖碰到他微凉的睡衣布料,一触即分,快得像是错觉,但那瞬间传递过来的、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关切,还是让陆辰言心头一暖。他侧过头,对她递过一个“放心,我没事”的眼神,这才迈开步子,尽量稳当地走出了客房。
客厅没开大灯,只有落地灯昏黄的光晕笼着一小片地方。沙发上,他那只黑色的手机还在不知疲倦地震动着、嘶鸣着,屏幕上的白光在昏暗中格外刺眼,“陆明远”三个字像个烙印,一下下跳动着。
陆辰言走到窗边,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璀璨,却透着一股冰冷的距离感。他盯着那名字看了两秒,像是要透过屏幕看清电话那头的人此刻真正的表情。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吸得有点深,牵得左肩又是一阵闷痛。他划开了接听键,把手机贴到耳边。
“爸。”他开口,声音已经强行切换回了平日里那种没什么起伏的调子,听不出刚经历了一场情感风暴,也听不出身体正承受着疼痛。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在父亲面前,尤其是在可能面临质问的时候,第一道防线就是不动声色。
电话那头,没有立刻传来预想中的咆哮。反而是一片沉默,一种压抑的、沉重的沉默,只能听到电流细微的滋滋声,以及……对方似乎有些紊乱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这反常的静默,比直接的怒火更让人心头犯嘀咕。
过了能有七八秒,就在陆辰言以为信号出了问题的时候,陆明远那把他从小听到大、沉稳中自带威严的声音才传过来,但语调却有点怪,像是绷紧的弓弦,带着一股强行压下去的火气,还有一丝……藏不住的紧绷感?
“你现在在哪儿?” 陆明远开门见山,连一句寒暄都没有,语气直接得近乎生硬。
“公寓。”陆辰言回答得同样简洁,多一个字都没有。他习惯性地惜字如金,尤其是在摸不清对方路数的时候。
“就你一个人?” 陆明远的追问紧跟着砸过来,语速有点急,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迫切。
陆辰言握着手机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些。他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飘向客房的方向,那扇门虚掩着,门缝底下漏出一线暖黄的光,像黑暗中唯一的灯塔。他心里清楚,林栀肯定在听着外面的动静。他沉默了一两秒,没有直接回答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而是把问题抛了回去,语气依旧平淡:“这么晚打电话,是有什么急事吗?”
他这种回避重点、反客为主的态度,显然激怒了电话那头的人。
“急事?!” 陆明远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那股强压着的怒火“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夹杂着难以置信和气急败坏,甚至仔细听,还能品出一丝被掩盖得很好的、恐慌的味道?“你他妈还问我有什么急事?!城西那个鸟不拉屎的破物流园!昨天晚上的事情!是不是你搞出来的?!啊?!”
陆辰言的心沉了一下。警方动作果然快,而且,方向很明确,直接捅到了陆氏集团。这在他预料之内,对方既然敢用陆氏竞标项目做饵,必然留了后手把线索引向陆氏。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直接,而且听他爸这口气,动静闹得还不小。
他这边脑子飞快地转着,电话那头陆明远已经像点燃的炮仗,噼里啪啦炸开了:“警察!警察今天下午直接找到我办公室来了!客客气气,话里话外却都在打听项目背景、竞争对手!还有你!陆辰言!你他妈到底背着我干了些什么?!你当你是在玩侠盗猎车手吗?!无法无天了!”
陆辰言安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了然和淡淡的嘲讽。看,来了。他就知道。在陆明远的世界里,优先级永远是那么清晰明了:公司利益、股价波动、董事会看法、他陆董事长的脸面……至于他儿子的安危,他儿子女朋友受到的惊吓和伤害,都得排在这些后面,甚至可能根本不在列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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