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衡老爷子关于“硬件烙印”的猜测,像是在一片漆黑里划着了一根火柴,光虽然微弱,却指明了方向。如果Scrap-7真正的“魂儿”不是被删了,而是被压在了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零件最底下,那是不是说,还有机会把它给“捞”上来?但这活儿听着就邪乎,用“变量”这种代表不确定的力量,去当考古刷子,刷开沉淀在金属和电路里的古老记忆?简直是闻所未闻。
这条路,注定是摸着石头过河,而且河里可能还全是看不见的漩涡。林栀接下来的训练,画风彻底变了。墨衡不再让她可劲儿造,把能量轰得满天飞,而是要求她极尽所能地“收”。把那股子暗紫色的“变量”之力,像抻面一样,抻成无数比蜘蛛丝还细、还柔韧的感知线,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去感受物体内部最细微的纹理和可能残留的能量印记。
这比大开大合难多了,考校的是绣花功夫,是对力量入微级的掌控。她先从“序站”仓库里找来的、一些没啥危险的古老物件碎片练手。当她屏息凝神,将一丝细微到极致的“变量”之力探入一块锈迹斑斑、几乎要碎掉的青铜齿轮时,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了上来——她好像不是用手在摸,而是用整个意识在“听”。耳朵里仿佛响起了遥远时代工厂锅炉的轰鸣,闻到了劣质润滑油的刺鼻气味,甚至能模糊地“看”到这齿轮在某个粗犷的蒸汽动力机构里,周而复始、分毫不差地转动着。
她又尝试触碰一片早已失去光泽、边缘都磨圆了的水晶薄片。这一次,感知到的是一些更加缥缈的光影碎片,像是透过毛玻璃看到的景象:一些穿着奇异长袍的身影在朦胧的光晕中举行着什么仪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肃穆又带着点神经质的能量波动。这些感知非常模糊,像是信号不好的老旧电台,充满了杂音和中断,但那种真实不虚的“过往”气息,让她心头震撼。
随着她越来越熟练,这种“聆听”也变得清晰了些。她不仅能“看”到片段,甚至开始能隐约捕捉到这些物品曾经的使用者或制造者留下的、极其淡薄的情绪印记——一块盾牌碎片上烙印着使用者最后一刻的决绝与恐惧;一支精致的、笔尖都秃了的金属笔上,残留着主人伏案疾书时的专注与热忱……
这种能力让她仿佛能窥见时间长河中的零星浪花,但也带来了巨大的负担。她感觉自己像个站在历史洪流边的孩子,无数逝去的声音、画面、情绪碎片像潮水一样试图将她卷走。有好几次,她差点迷失在某个器物承载的强烈情感片段里,是墨衡老爷子及时用他那股沉稳如山岳的秩序之力,像锚一样把她牢牢定在“现在”,才没让她被信息的旋涡吞没。
感觉火候差不多了,林栀把目光投向了静室中央,那个处于休眠状态、浑身布满补丁和不同材质拼接痕迹的Scrap-7。
墨衡在静室周围布下了更强的静默力场,确保外界干扰降到最低。林栀深吸一口气,走到Scrap-7面前,看着它那毫无生气的独眼,心里默默念叨:老伙计,这次可得争气点啊。
她伸出手,掌心轻轻贴在Scrap-7那由各种金属板拼凑而成、摸起来凹凸不平的胸口外壳上。冰凉坚硬的触感传来。她闭上眼睛,全力收敛心神,将周身那暗紫色的“变量”之力收敛到极致,然后,像最温柔的溪流渗入干涸的土地一样,让力量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渗透进Scrap-7机体的每一个螺栓接口,每一块来自不同“前世”的零件深处。
起初,涌入她感知的是一片无比嘈杂的“噪音”。像是成百上千个不同频率、不同制式的老旧电台同时在你脑子里最大音量播放,全是滋滋啦啦的电流声、断断续续的机械码、毫无意义的逻辑碎片……吵得她脑仁疼。她必须极度耐心,像在混乱的菜市场里努力分辨每一个小贩的吆喝,慢慢梳理这些杂乱无章的信息流。
渐渐地,一些相对清晰、带着强烈“职业”特征的“烙印”开始浮现出来,像沉在水底的石头,被她一一摸到:
她“看”到一块来自某个大型自动化工厂的机械臂核心零件,其底层逻辑里深深烙印着对“精准轨迹重复”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运行”的绝对服从,枯燥,但稳定得可怕。
她“感受”到一块疑似出自战地医疗单元的传感器模块,里面残留着对“生命体征波动曲线”的敏锐感知,以及对“快速止血”、“组织缝合”等操作的本能优化倾向,冷静中带着一丝对“存活率”的执着。
她“听”到一段来自某个潜伏式侦察机器人动力核心的碎片记忆,充满了对“噪音降至最低”、“热能信号隐匿”的极致追求,以及一种近乎偏执的、对环境中任何微小“威胁信号”的刻印式反应。
还有更多,来自民用清洁单元的扫地程序碎片,来自工程机甲辅助臂的力学承重计算逻辑,甚至还有某个早已倒闭的玩具公司生产的、只会简单互动唱歌的机器人核心代码的残渣……无数个破碎的、属于不同AI的“职业本能”和“核心逻辑碎片”,像是被打散了的拼图,乱七八糟地塞在Scrap-7这具独特的身体里。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