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终焉 岳立松（七）

我将这个黏腻的、腥臭的、还没有清理干净脑浆和血液的面具戴在了头上，随后便站在了这游戏场地。

经历了长久的试用期，我终于进入了这个岗位。

我可能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在没有成为「生肖」之前就知道了所有「生肖守则」的参与者。

我规规矩矩地站在场地之中等待日落，随后在传送门出现时进入了「列车」。

我也是第一次同时见到这么多「生肖」。

正如我所说，我的人生经历过很多次变故。

这一次也是一样。

身边的环境完全变了，身边的人也全都换了一批，可偏偏我还是我。

大量的「生肖」登上「列车」，都默不作声地向着同一个方向走去，他们的眼神带着疲惫，脚步格外沉重，「人级」会下意识地给「地级」行礼让路。

这里气氛压抑、等级分明。

这才是职场。

我在众多「生肖」当中寻觅，既然入了职，自然要好好拜访领导。

很快，我见到了站在走廊中央的那位「生肖」。

他跟其余所有人都不一样，他戴着许多种动物缝合在一起的面具，面向着众人走来的方向，像是站在这里进行纪律检查。

我在他面前停下，他也只是轻蔑地看了我一眼。

“领导……”我笑道，“您辛苦。”

他的目光移向我的眼睛，随后像没看到一样地继续看向前方。

“可能需要打扰领导一下。”我人轻言微，只能继续搭话道，“我是刚刚才成为「生肖」的，对接下来的工作开展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位……您能给指点指点吗？”

听到这个说法，他的神色变了变，但也只是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番。

“刚来的……？”他疑惑道。

“是啊，领导。”我点点头，“您是「龙」吧？「生肖」里谁不知道您是龙头老大？早就想来拜访一下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戴上面具之后我衣服都没换，赶忙来这儿看看您。”

听完我的说法，他皱着眉头停了几秒：“你这淡定的样子……很难相信是刚刚成为「生肖」。”

“如假包换……”我伸手示意了一下自己的穿着，“不是说了我还没换衣服吗……您瞧瞧我穿的这寒酸样，工作服还没领呢，您多担待。”

“行吧……”他略微点头，随后转过身，“跟我来吧，去「候选室」。”

“哎！好！”我答应着，迈步跟了上去。

「候选室」，我听那只老鼠说过，我将在那里认识自己的「老师」。

但按照那只老鼠的说法，我想要在这里挤掉自己的「老师」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们无一例外全都是「地级」。

到了「地级」，已经不能把他们当做寻常人类了……要如何上位，恐怕还要从长计议。

没多久的功夫，他带着我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房门停下，我算了算，从我进门到这里总共二十一扇门。

“进去等着吧。”这条龙对我说道，“在没有老师之前你甚至可以不去游戏场地，不会算作违规。”

“哦？还可以这样？”我眯起眼睛盯着眼前的房门，“多亏领导告诉我……要不然我还跟个无头苍蝇一样瞎撞呢。”

“本就如此……”他轻声道，“我们尊重每个人的选择，你可以选择在没有老师的时候每天都出去搏一搏，也可以在找到老师时候申请重新设计游戏场地。”

这才有职场的样子。

所有的面试都会告诉你我们这里很自由，一切都取决于你的选择。

可你入职之后就会发现基本没得选。

该让你走的路早就被规划好了。

“我白天就不出去乱跑了。”我轻笑道，“反正都是为了大集体做贡献，有了老师的指点之后我还能多赚点「道」，现在出去万一输了就不好了。”

“随你。”他点点头，又重新看了我一眼，“你这种人挺有意思的，说不定能晋升。”

“领导您真是太抬举我了，我能不能晋升，还得看各位领导能不能提拔，仅靠我自己肯定是不够的。”

“「提拔」也只是一方面。”他叹气道，“成为「地」的路程实在是太漫长了，很多人都会在其中丧命，希望你能挺住。”

“送命……？”我点点头，“但愿能托领导的福，在这条路上顺风顺水。”

他将我带到了房间内，这里中间是一条过道，两侧摆着不少椅子，像是火车站的候车大厅，里面坐着稀稀拉拉的「生肖」，大家都面对面，谁都没有说话。

看来他们都和我一样，要在这里等待老师的挑选。

“晚上就在这儿等吧。”那条龙对我说道，“累了可以找地方睡觉，天亮之后可以出去工作，也可以继续在这等。”

“领导……”我感觉还是有点疑惑，“我还有个小疑问，在这里……究竟是我们挑选老师，还是老师挑选我们？”

“我说了……我们很民主。”他轻笑一声，“你们自然是双向选择了。”

这句话的意思还是「你没得选」。

谁会相信这世界上身份地位有悬殊的两类人可以进行双向选择？

“不过顺带一提……”龙又对我说道，“十天之内如果没有任何「地级」收纳你们的话……那你们就只能由地龙进行分配了。”

我懂，这种「调剂」很常见。

“我都明白的，领导。”我赔笑着说道，“我肯定安排好接下来的工作计划，绝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你确实挺机灵的，好好干吧。”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先出去了。”

“好嘞，领导您慢走，小心外面地面不平。”

送走了那条龙，我迈步走进房间，随意选了个角落，面无表情地坐下。

这里安静的像是坟场。

我能够理解大家为何不说话，毕竟我们作为竞争对手，本来就没有交朋友的必要。

可我身旁一个戴着马头面具的人却始终都在盯着我看。

“您有什么指教吗？”我问。

“对那种人溜须拍马……”他朝着我的方向轻哼一声，“不觉得丢脸？”

我一顿，转头看向他，随机露出微笑：“领导，您这说得哪里的话……不必说对他溜须拍马，如果有一天有能用得到您的地方，我也会对您肝脑涂地的。”

“你……”他皱着眉头看向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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