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终焉 单青阳（八）

恍惚中，我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人抬了起来，随后放在了担架上。

我浑身都没了力气，像是中了什么「回响」，有这种本事的人在「列车」上根本没有几个。

紧接着我的双眼灌了铅，眼前变得漆黑起来，耳朵也开始嗡嗡作响，只有鼻子还能勉强嗅到气味。

我闻到空气略微有些冰冷，好像有风，我好像正在被人抬着经过走廊。

随后我逐渐闻到恶臭，那似乎是靠近「天级」房间才会出现的气味。

我感觉自己好像被抬进了一个极其恶臭的房间之后放下，我的耳朵逐渐恢复，听到了人群离去，随后又关上了门，可我的眼睛还是睁不开。

隐约中我感觉有人靠近了我，随后轻声跟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我用尽全身力气睁开半只眼，只看到电灯下有一个模糊的人影，他正低头看着我。

他似乎戴着眼镜，略有驼背，还有一头蓬乱的头发——他好像有点眼熟。

没多久的功夫，一个「参与者」模样的人来到了他身边，毕恭毕敬地低下头，随后一起看向了我。

“奇怪……这人怎么能够睁眼？”戴眼镜的人说道，“这次的「仙法」给的不够？”

隔了几秒，我看到他转过身去，不知在鼓弄着什么，随后轻声嘟囔着：“哦……眼球松动了。”

随后他又来到我身边，轻声对我说道：“把眼闭上吧，睁着眼睛受罪的是你。”

我想要说点什么，可光是睁开眼已经用掉了我全身的力气，无论如何都张不开嘴巴。

“我不会害你的，睡一觉，醒来你就蜕变了。”戴眼镜的人说完之后又扭头跟旁边人说了点什么，那人把手放在了我的胳膊上。

戴眼镜的人伸手指了指我脸上的面具，口中轻声问道「记住这个动物了吗」，旁边那人也只是点了点头。

一股奇妙的力量从我的手臂迸发开来，刹那间，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异样。

最先感觉到浑身不受控制地开始燥热，皮肤上传来极度的瘙痒，仿佛有无数虫子爬过全身，它们伸出口器撕咬着我每一个毛孔，我这一辈子都没有经历过如此恶心的感觉，在那一瞬间我甚至感觉死掉更好。

就算不能死，哪怕让我挠个痒……？可我现在连龇牙咧嘴的力气都没有，更不必说动动手指。

生不如死的感觉持续了几分钟，脸部又传来匪夷所思的剧痛，我从未感受过类似的剧痛。

感觉像是有一个满嘴都是硫酸的怪物张嘴含住了我的脸，灼热、黏腻、剧痛、腥臭。

这个杂碎到底在干什么……我没听其他「地级」提到过这种情况……如果真的需要给我做这么恐怖的手术，那是不是应该先把我麻醉？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多么可怕的事情……我意识还清醒着啊！

还不等我在心中骂上几句，脸上的灼烧感再度传来，那一瞬间我感觉我的呼吸停止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趴在了我的脸上，它堵住了我的口鼻，甚至蒙上了我的双眼。

我真的很想逃跑……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恐惧感完全萦绕在了我的心头。

就算以前被一群人拿着棍子追赶，都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恐怖——我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正在变成动物。

之前我遭受到的所有恐惧似乎都有一个底层逻辑，那就是——我还是人。

只有我认为这件事似乎会对「人」造成威胁，那才算是可怕。

可现在算什么？

「我还是人」的感觉正在消失。

将来我需要害怕什么？

我的嘴逐渐被什么东西拉扯起来，随后剧烈的疼痛使我闷哼一声，我感觉到自己头骨的形状都在发生变化，我的嘴似乎正在离我远去，可它并不像是逐渐成长，反而像是在剧痛之下被蛮力直接拉长。

我所有的骨头都在噼啪作响，我的每一寸皮肤都在惨叫，只有我安安静静。

同一时刻，太阳穴上方有什么东西开始破体而出，可它不太是从我身上长出来的，而是从大脑当中钻出来的，就像头骨被开了两个大洞，大脑冰凉无比。

我感觉不太行……我想要大喊，否则我会死的……

我从未想过「人级」会这样变成「地级」，就像是击碎了全身的骨头重新捏造一般荒谬。

人的头部和羊的头部差距很大……难道真的要在现场用极短的时间内通过拉扯和撕裂我的骨骼让我成长为一只真正的「羊」？

同是哺乳类动物甚至都不算最可怕的……那些「蛇」怎么办？

「龙」怎么办？

我甚至不知道这种痛苦的感觉究竟持续了多久，中途我被手脚和胸膛传来的剧痛折磨得昏过去几次，可很快又会被下一轮的剧痛唤醒。

我感觉双眼也开始胀痛，我明显地感觉到它们鼓了出来，似乎有一双新的眼睛要在我的眼眶之内出现，可它好像不是用我原先的眼球变化而成，像是在我的眼球下面重新生长一副全新的眼球，它正在把我原先的眼球活活顶出来。

这世上最惨烈的刑罚也不过如此了吧……？

很快我的双眼开始破碎流淌，一大堆东西像是眼泪一般从眼角滑落。

期间我的大脑始终混沌，我甚至想问问我坚持的这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

不，我更想问上面做的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一定要通过把我们变成真正的野兽，来彰显我们这虚假的地位呢？

差不多过去了一个小时，或者二十分钟？

由于过于疼痛，连时间都被拉长了。

我终于感觉到皮肤上的瘙痒感逐渐褪去，还不等我喘上一口气，剧痛接踵而来。先前那些正在撕咬我毛孔的虫子似乎决定在这里定居，他们一头扎在了我的皮肤里。

先前所有并未感受清楚的疼痛都在此时爆炸开，我终于冲破了所有的桎梏惨叫一声。

可由于浑身的每一寸都在痛，很快我又失去了意识。

我梦到自己好像掉入了尖刺组成的旋涡之中，无论我怎么躲，那些剧痛的尖刺都会扎向我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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