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柳宗耀,杭州人。
宗耀,宗耀。
在取名字的时候,家人就已经想好了,他们希望我光宗耀祖。
可惜我从出生起就会让他们失望,毕竟我病了。
这是一种很棘手的先天性疾病。
小的时候我便展现出了和其他男孩子完全不同的一面,我喜欢和女生一起玩,喜欢化妆品,喜欢留长发,喜欢漂亮的裙子和洋娃娃。
上幼儿园的第一天,老师们就和每个小朋友说过——小男生要进蓝色的厕所,小女生要进粉色的厕所。
于是我走进了粉色的厕所。
虽然小朋友们没有发现什么不妥,老师还是一脸笑容地把我拉了出来,并且告诉我:小男生进蓝色厕所,小女生进粉色厕所。
我不知道她具体是什么意思,只是感觉自己做错了,于是转身走进了蓝色厕所。
可从那往后,每当我想起老师的话,都会不由自主地走进粉色厕所。
老师也从一次一次地开导,最后成为不耐烦的训斥。
确切来说,连我自己也认为我应该是个女孩。
可为什么我会是个男孩呢?
看来我真的病了,我的病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它不仅会影响到我,还会影响到我的家人。
老师在无数次开导之后,只能无奈喊来了家长,在初步否认了我是智力缺陷之后,父母把我带到了医院。
那是我第一次在父母的眼中看到悲哀的表情。
每个人开始记事之后,第一次对于医院的记忆是什么?
是去打针,打点滴,还是治疗感冒发烧?
我和所有人都不同,我记得我挂了一个特殊科室,开始了长期治疗精神疾病的日子。
家人认为我的精神出了问题,如果能及早进行矫正,或许还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而那些年的医疗条件并不发达,大夫给我的诊断也很敷衍,他们没有做过任何检查,只是问了我几个问题。
他们认为我过多接触女生导致了认知失衡,建议我不跟任何女生来往,丢掉家里所有的女孩玩具,并且在我的手腕上绑了一条很紧的皮筋。
医生告诉我,每当我认为自己是女生时,就拉起皮筋,狠狠地弹向自己的手腕,每次弹二十下。
久而久之,每当我认为我是女生时,我就会反射出被皮筋抽打的疼痛,自然就不会去想了。
所以这样,就能治好自己的病了吗?
从那之后,我只记得我站在厕所门口在不断地拉动皮筋然后松手,任由皮筋一次一次地抽打在手腕上,直到我整个手腕通红。
可我病得太重了,无论我抽打多少次手腕,我依然认为我是个女孩。
原先想到「我是个女孩」时我只是会觉得遗憾,而在绑了几年皮筋之后,每当我想到自己是个女孩时,心中除了遗憾,还加上了抹不去的刺痛。
小学开学那一天,父母跑到学校里,当面和老师说明了我的情况,并且再三叮嘱老师干预我的社交,禁止我和任何女生交朋友,只能和男生一起玩。
没多久之后,「我是精神病人」的消息在学校里悄然而走,我不仅没有加入到男生的圈子,连女生也不和我一起玩了。
男生有男生的阵营,女生有女生的阵营,而我是夹在中间的那个人。
我每天只能坐在教室中,站在厕所门口,不断拉扯着手腕上的皮筋。
每一次感到疼痛的时候我都在想——我到底是谁?
我该走向左边还是右边?
同学的眼神、老师的眼神、家长的眼神似乎都不像是在看一个病人,反而像是在看一个从未见过的怪物。
所以我不是病人,而是一个怪物吗?
他们害怕跟我讲话,也害怕我做出的任何动作。
就算是我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吃饭,也会有人盯着我拿筷子的手势嘲笑不止。
有没有这么一种方法,可以让我不接受治疗,反而是把我当成一个最普通的女孩来看待?
我可以不要漂亮衣服,不要洋娃娃,不要化妆品和指甲油,但也不要把我当做怪物。
可我期待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发生。
我作为一个患了精神病的怪物,在无数人异样的目光之中茁壮成长,那些刺进我身上的目光从来没有拔下来过,它们把我伪装成了一个无人能够接近的刺猬。
为了能够让自己看起来尽量的正常,我时长会把自己装作一个男生,父母也曾一度认为我的病已经治好了。
可人类的恶意是难以揣测的。
每当我来到一个新的学校,都可以假装正常的和一些人交上朋友,可无论是初中还是高中,很快就会有人发现我的与众不同。
接着他们会编出各种难听的谎话来攻击我。
为什么你们一定要把目光放在我的身上呢?为什么你们不可以装作我不存在?
只要对我没有恶意,就是对我最大的善意。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不在做我「想做」的事了,而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这样都还不能满足你们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