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房修缮的动静引来了不少屯邻围观,七嘴八舌议论知青事儿的时候,一个身影挤到了正在监工的郑卫国跟前。
来人是李老黑他爹,李老蛮子。这老头干瘦,眼皮耷拉着,眼神却透着一股子混不吝的刁钻。他扯着嗓子,声音沙哑:“郑大队长!俺家老黑……他、他没了,这俺认了,是他自个儿作死。可他那房子,那宅基地,是俺老李家的根儿吧?是不是该还给他亲爹、他亲兄弟?那张盛慧,还有那丫头片子,算咋回事?又不是咱靠山屯土生土长的!俺孙子往后大了,说媳妇,多间房也多个指望啊。”
这话一出,旁边看热闹的顿时安静下来,互相交换着眼神,脸上都带着点鄙夷。
郑卫国看着李老蛮子:“老蛮叔,你这话不在理。张盛慧和李老黑是正经夫妻,虽说李老黑人不咋地,但法律关系在。就算李老黑现在没了,按照规矩,这房子和家里的东西,第一顺序继承人是人家张盛慧的。再说房子的事,我记得当年是李老黑和人张盛慧自己出钱出力盖的,跟你们老李家本家没啥牵扯。最重要的是,张盛慧和张珰的户口已经落在咱靠山屯,白纸黑字,她们就是咱屯子里的人,享有社员的一切权利,包括宅基地使用权。那种制造分裂不利于团结的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房子、地,是按照规定批给人家母女俩的,谁都动不了。”
李老蛮子一听,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跳着脚骂:“放屁!啥叫她们的?那是我老李家的地!她一个外来的媳妇,还带着个拖油瓶,凭啥占着房子?郑卫国!你别以为你当个大队长就了不起了!你得讲道理!论辈分我还是你叔呢!”
郑卫国眼神一冷,上前一步,他虽然比李老蛮子年轻,但常年劳作的身板挺直,自有一股威势:“老蛮叔,我敬你年纪大,叫你一声叔。但理就是理,法就是法!我郑卫国当这个大队长,讲的就是公理王法,不兴封建社会那套宗族辈分压人!”
他声音洪亮,确保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我今天把话放这儿,张盛慧母女俩的合法权益,我郑卫国保定了!咱们靠山屯我在一天就得给我按照规章制度办事!谁要是仗着辈分大、或者想靠着胡搅蛮缠来闹事,想欺负孤儿寡母,别怪我按规矩办事不讲情面!老蛮叔,你要是觉得在屯里待着憋屈,想吃几天牢饭清清静静,你就可劲儿闹!”
“你……你敢!”李老蛮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郑卫国,却在他冰冷的目光下,气势不由得矮了三分。
“我郑卫国能当上队长靠的是本事、是组织上的信任,不是谁的情面。”
周围的人群顿时嗡嗡议论开来:
“啧,李老蛮子这脸皮真是……他儿子出事枪毙的时候,他们一家缩得跟王八似的,屁都不敢放一个,生怕沾上晦气。现在看风头过了,张盛慧母女把日子过起来了,又想来抢现成的?”
“就是!看不上他这做派!什么东西!”
“还想拿辈分压郑大队长?郑大队长是那吃这套的人吗?”
“嘿,他这是踢到铁板喽,郑大队长可是出了名了讨厌辈分压人,有好戏看了。”
“李老蛮子魔怔啦?这屯子能当郑大队长叔婶的多了去,也没见谁靠着活得久就横着走啊。”
人群里几个年纪大的,看着李老蛮子那样子,更是摇头叹息,低声跟旁边疑惑的年轻人念叨起来。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咂咂嘴:“哼,他家啊,根儿上就不正!你们年轻的不知道,早些年斗地主那会儿,大家都是走个过场,意思意思得了。就他李老蛮子,蹦得最高,打砸抢烧,比谁都狠!摸了不少地主家的好东西揣自己兜里了。”
旁边有人插嘴:“可不是嘛!他前头那个媳妇,也就是李老黑他亲娘,多老实个人,就是被他硬生生磋磨死的!那年头大家是都吃不饱,可活活饿死自家媳妇的,全屯子就他独一份!那时候我就知道他是个黑心的。”
年轻人听得吃惊:“啊?李老黑他娘?不是?刚才我还看着在那边柿子树下面坐着晒太阳呢…现在这个不是吗?”
“现在这个是后娶的。”另一个老太太压低声音,“说起这个事,啧啧,他家可是咱们屯子头一份。造孽哦!那时候咱们屯有个富农,叫李守仁,人挺仁义的,还给咱屯小学捐过钱呢。不知道被哪个黑心烂肠的给举报,硬给小红兵招来,给打成地主了……大家都怀疑就是李老蛮子干的!后来李守仁受不了批斗,投河了……”
老太太顿了顿,脸上露出唏嘘:“转头,李老蛮子就占了李守仁家的地,还逼着要娶人家闺女秀云!他可真不是个人,都能当人家爹的年纪了!那秀云姑娘,长得那叫一个水灵,十里八村没有比她好看的了,跟画上的人似的,本来有个相好的后生在外地读书等着她结婚呢。结果……唉,那秀云是死活不同意,后来那情郎也出现也不知道是不是也被斗了,有一天秀云人突然就没了,说是急病,谁信啊!可怜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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