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楼”一夜看似荒唐,实则收获的情报经过天枢楼的连夜梳理与分析,很快便呈递至陈天纵面前。除了进一步确认张家与“黑蛇帮”、刘莽之间的勾连外,几条关于北疆军务动向、漕运利益争夺的零碎信息也引起了陈天纵的注意。这些信息虽不完整,却隐隐指向了神都之外,那片更为广阔也更为复杂的天地。
“神都虽为中枢,然天下之势,往往起于青萍之末,发于边陲军镇。”陈天纵在密室中对着大楚疆域图,目光落在了北境绵延的防线之上,“阴阳阁的触角,不能只蜷缩于这京城一隅。”
他将视线投向了那些驻守着边军、往来着商旅、也最容易滋生变故与机遇的边境重镇。而想要将触角延伸过去,仅靠天枢楼的情报网络和天玑楼的商业渗透还不够,需要更直接、更牢固的纽带——军中的关系。
机会,很快便以一种看似偶然的方式出现了。
根据天枢楼安插在城西“悦来”客栈(一家专接待南来北往客商、价格实惠的客栈)的眼线回报,近日有一队来自北境“铁壁关”的军官入住,似乎是押送一批军械进京交割,并顺带办理一些军中庶务。带队者是一名姓赵的校尉,为人豪爽,嗜酒,但因军务在身,手头似乎并不宽裕,连日来只在客栈大堂点些寻常酒菜解馋。
铁壁关,北疆防线上的重要关隘,镇守大将乃是陈啸天当年的旧部之一,虽如今联系已淡,但香火情分犹在。这位赵校尉,或许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
这一日,临近午时,城西“悦来”客栈大堂内人声鼎沸,充斥着各地商旅的喧哗。陈天纵穿着一身料子普通、却剪裁得体的蓝色长衫,未带随从,独自一人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一丝闲适,又隐隐透着点无所事事的无聊,目光在大堂内扫过,最终落在了靠窗一桌几名穿着边军便服、正大声谈笑、面前却只摆着几碟花生米和一壶浊酒的汉子身上。
为首一人,约莫三十上下年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手掌粗大,关节突出,一看便是常年握持兵刃所致,虽然穿着便服,但坐姿挺拔,眉宇间带着一股军旅特有的剽悍之气,正是那位赵铁山赵校尉。
陈天纵并未立刻上前,而是先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另一张空桌坐下,随意点了两个小菜,一壶客栈里算是不错的“烧刀子”,自斟自饮起来。他喝酒的动作很慢,眼神偶尔会“无意中”飘向赵铁山那一桌,带着几分对军旅之人的好奇,又很快收回,仿佛只是寻常酒客。
酒至半酣,赵铁山那一桌似乎因为酒水见底,又囊中羞涩,谈笑声渐渐低了下去,气氛略显沉闷。赵铁山看着空了的酒壶,咂了咂嘴,脸上露出一丝悻悻之色。
就在这时,陈天纵端起自己那壶还剩大半的“烧刀子”,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醺的笑容,走到赵铁山桌前,拱了拱手,语气带着几分自来熟的豪爽:
“几位军爷,看打扮是北边来的吧?独饮无趣,小弟这壶酒尚温,若几位不嫌弃,不妨共饮几杯?也算小弟慰劳一下边关将士的辛劳。”
他这番举动显得有些突兀,但言辞恳切,姿态放得低,加上那副人畜无害的“富家闲散公子”模样,倒也不让人生厌。
赵铁山愣了一下,打量了一下陈天纵,见他衣着尚可,气质也不似歹人,又闻到他手中酒壶传来的浓郁酒香,正是他馋了许久却舍不得点的“烧刀子”,喉结不由得滚动了一下。他军中汉子,本就性情直爽,见对方诚意相邀,加上确实酒虫上脑,便哈哈一笑,抱拳回礼:
“这位公子客气了!俺们这些粗人,岂敢当‘慰劳’二字?不过公子盛情,俺赵铁山若是推辞,倒显得矫情了!弟兄们,还不谢谢这位公子?”
他身后几名军士也纷纷起身道谢,脸上露出喜色。
陈天纵顺势坐下,招呼伙计又添了几道硬菜,将酒壶推了过去。他并不急于打探什么,只是听着赵铁山等人高声谈论着北疆的风土人情,边关的艰苦,以及一些无关紧要的军中趣闻,偶尔插上几句恰到好处的问话,或是发出几声符合他“公子哥”身份的惊叹。
酒桌上的气氛很快热烈起来。几杯烈酒下肚,赵铁山的话匣子彻底打开,对陈天纵这个“知情识趣”、“豪爽大方”的公子哥好感大增。
“……要说辛苦,那是真辛苦!风沙大,冬天能冻掉耳朵!但咱当兵的,守的就是国门,再苦也得扛着!”赵铁山拍着胸脯,脸色通红。
“赵校尉真乃豪杰!”陈天纵适时奉上一杯酒,赞叹道,“听闻铁壁关的刘将军,更是了不得的英雄人物?”
“那是!刘将军待俺们这些老弟兄没得说!就是……唉,如今朝中有些人,克扣军饷,以次充好,送去的军械时不时就出毛病,真是憋屈!”赵铁山借着酒意,发起了牢骚,虽未明指是谁,但怨气显而易见。
陈天纵心中一动,面上却露出愤慨之色:“竟有此事?岂不让边关将士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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