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神都的夜生活拉开了帷幕。与那些灯火通明、丝竹悦耳的顶级青楼不同,位于外城运河畔的“百花楼”虽也挂着风月招牌,内里却更多了几分鱼龙混杂的喧嚣与市井气息。这里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也是消息流传最快的地方之一。
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停在“百花楼”侧门,车帘掀开,一身锦缎华服、脸色带着几分刻意营造的虚浮酒色之气的陈天纵,在福伯(依旧扮作沉默寡言的老仆)的搀扶下,略显“踉跄”地走了下来。他今日的穿着比平日更显招摇,玉带环佩,手中还把玩着一柄泥金折扇,眉宇间带着纨绔子弟特有的、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慵懒与挑剔。
“哟!陈公子!您可有些日子没来了!”早有得了消息、等在门口的龟公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语气熟稔中带着谄媚。天枢楼早已打点妥当,为陈天纵这个“新晋纨绔”塑造了一个偶尔会来此寻欢作乐、出手阔绰却又挑剔难伺候的形象。
陈天纵用折扇随意点了点那龟公,打了个酒嗝,含糊道:“少废话……老地方,翠薇阁。把……把苏小小给本公子叫来。” 苏小小是“百花楼”近半年才声名鹊起的清倌人,以一手精妙的琵琶和若即若离的性子闻名,等闲难得一见。点她的牌子,既符合陈天纵如今“骤然得势”、追求风雅与难度的纨绔心态,也因其身份特殊,不易引来过多联想。
“好嘞!陈公子您里边请!苏姑娘早就候着您呢!”龟公点头哈腰,引着二人穿过喧闹的大堂,沿着回廊向后方更为清静的雅阁区域走去。
一路上,丝竹管弦、莺歌燕语、猜拳行令、乃至一些压低声音的争执与密谈,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独特的、充满**与信息的气息。陈天纵看似醉眼迷离,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那些敞着门或垂着帘的包厢,实则“识境”感知早已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张开,捕捉着那些被喧嚣掩盖的、有价值的信息碎片。
“……漕帮那边最近动作不小,听说又吞了李家船队两条航线……”
“……屁!那是李家自己守不住!如今这世道,拳头不硬,有再多船也是给别人养的!”
“……听说北边不太平,蛮族又有异动,兵部的调令这几天雪片似的飞……”
“……嘘!慎言!这事也是你能议论的?”
“……张侍郎家的三公子前儿个在‘赌乾坤’又输了这个数……”有人比划了个手势,引来一片低低的惊呼。
“……嘿嘿,人家底子厚,输得起!哪像我们……”
这些零碎的信息,如同散落的珍珠,被陈天纵一一记在心中,等待事后由天枢楼的专业人士进行串联分析。
来到翠薇阁,环境果然清雅了许多。焚着淡淡的百合香,布置简洁却不失品味。一位抱着琵琶、身着素雅衣裙的女子早已静坐等候,见陈天纵进来,起身盈盈一礼,声音清越如珠落玉盘:“小小见过陈公子。” 她容貌算不得绝色,但气质清冷,眼神通透,带着一种与这风月场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陈天纵大剌剌地在主位坐下,挥了挥手,福伯默不作声地退至门外阴影处守卫。
“苏大家,久仰了。”陈天纵端起丫鬟奉上的香茗,却只是嗅了嗅便放下,脸上露出挑剔之色,“这茶……味道淡了,换‘雨前龙井’来。”他故意摆出难伺候的架势。
苏小小也不恼,只是微微一笑,示意丫鬟去换茶,然后柔声道:“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随便弹点应景的吧。”陈天纵显得兴致缺缺,目光在阁内扫视,最后落在窗外的运河夜景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仿佛心思早已飞到了别处。
苏小小也不多言,调试了一下琵琶弦,纤指轻拨,一曲《春江花月夜》便如水银泻地般流淌开来。琴音淙淙,意境悠远,确实技艺不凡。
陈天纵看似在欣赏琴音,实则精神高度集中。他的感知力穿透阁楼的木板墙壁,捕捉着隔壁以及楼上楼下几个重点包厢内的动静。
隔壁似乎是一群盐商在宴请某位户部的小官,推杯换盏间,隐约提及了明年盐引配额和漕运损耗分摊的事情,言语间充满了利益的交换与试探。
楼上则是一群江湖人士的聚会,声音粗豪,正在议论着近期几起帮派火并的细节,以及某个新近崛起的、名为“影刃”的神秘杀手组织。
楼下某个靠里的包厢,则传来断断续续的、关于朝中几位大佬对北疆军备态度的争论……
这些信息,混杂在琴音与楼内其他的喧嚣中,如同浑浊河水下的暗流,被陈天纵一一分辨、提取。他甚至能隐约感知到,在这“百花楼”内,至少还有三股不同于寻常客人与护卫的、刻意收敛却依旧强大的气息,分别位于不同的方向,似乎也在进行着某种监视或情报收集活动。其中一股,带着一丝熟悉的、属于皇室暗卫的阴冷感。
琴音袅袅中,陈天纵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打断了苏小小的演奏:“听说……前几日,‘血刀’刘莽在城南的‘快活林’赌坊,又欠了一笔债?” 他语气随意,仿佛只是偶然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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