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籍之下 第153章 解决

却说孙知府那日与孙儿孙知言一番深谈后，心中那架摇摆不定的天平，终究是倾向了“君子之道”这一边。

只是这决心虽下，如何应对爨寨那头，却需仔细斟酌，直接硬顶自然不行，那无异于将矛盾摆上台面，逼着兹莫狗急跳墙。

翌日，果然如孙知府所料，兹莫和毕摩二人，带着通译，再次来到了府衙门前求见。

门房小厮早已得了吩咐，客客气气地将其拦下，只推说知府大人今日身体不适，暂不见客，请他们改日再来。

兹莫和毕摩吃了个软钉子，面上悻悻，却又不好发作，只得揣着满腹的算计和不满走了。

打发了这两人，孙知府沉吟片刻，唤来一名机灵的心腹小厮，低声吩咐道：

“你去找一个叫吉克的爨族小伙子，他常在岩桑那里走动。找到后，悄悄带他从后门进来见我，莫要声张，再派快马去佤山将秦阳也叫来。”

小厮领命，安排了快马出城后，一路小跑着去了岩桑家，却扑了个空，家里没有人在。

问了邻居，才指点说岩桑家在城门口的空地上正起新院子，吉克多半在那里帮忙。

小厮又赶紧跑到城门口，果然见一片热火朝天的工地上，吉克正赤着膊，和几个汉子一起喊着号子，奋力将一根粗大的梁木抬上墙头。

他古铜色的脊背上汗水淋漓，在阳光下闪着光，肌肉贲张，充满了力量。

小厮挤过去，凑到吉克耳边低语了几句。

吉克闻言，神色一凛，立刻将肩头的木头交给同伴，抓起搭在一边的汗巾胡乱擦了把脸，套上褂子，便跟着小厮匆匆往府衙而去。

到了府衙门口，就听见了急促的马蹄声，回头一看正是从佤山赶回来的秦阳。

二人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不知这孙知府突然秘密召见所为何事。

孙知府在书房接待了他们，他示意两人坐下，看向吉克，看着这个眼神明亮、带着山林般野性与真诚的年轻人，缓缓开口：

“兹莫和毕摩今日又来寻我，被我挡回去了。”

秦阳一听心中大定，知道孙知府定是决定帮吉克了，将孙知府的话翻译给了吉克听。

孙知府看着吉克，继续道：“我思前想后，他们提出的条件，看似诱人，实则是饮鸩止渴。”

“于朝廷法度、于石城百姓、于你们爨寨自身，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此事，我绝不会答应。”

吉克闻言，心中一松，涌起一股感激：“多谢大人明察。”

孙知府却摆了摆手，面色并未放松：“你不必谢我。我今日找你来，并非只为告诉你这个决定。”

“我担忧的是，此次我拒绝了他们，难保下一任知府，或是朝廷派来的其他官员，能抵得住这样的诱惑。”

“兹莫此人，贪欲已起，这次不成，必有下次。只要他还在那个位置上，类似的事情就绝不会少。”

秦阳和吉克的心又沉了下去，孙知府说的，正是他们内心深处最隐忧的。

孙知府目光灼灼地盯着吉克，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如锤：

“所以，堵不如疏，防不如根除。你们何不干脆釜底抽薪，将那滋事的源头彻底换掉？”

“换一个真正心系族人、明事理、肯带着大家过好日子的人上去，比如你这样的年轻人。”

吉克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去争夺兹莫的位置。

孙知府看着他脸上的惊愕，并不意外，只是含笑继续点拨：

“我不能，也绝不会直接插手你们爨寨内部的事务，否则便是坏了朝廷‘羁縻’安抚的大政策，反而会激起更大的乱子。这件事，必须由你们族人自己内部解决。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书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吉克的内心却掀起了滔天巨浪。取代兹莫？自己？这个念头一旦被点燃，就像野火一样开始蔓延。

他想起兹莫为了私利，甚至想用族人的粮食去换取个人权势的丑恶嘴脸，又想起毕摩装神弄鬼、助纣为虐的虚伪。

是啊，与其让莫色尔古这样的小人继续坐在那个位置上蛀空寨子，还不如自己来。

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和勇气，混合着对现状的愤怒，在他胸中激荡。

他猛地一咬牙，眼神变得坚定起来，迎着孙知府的目光，重重点头：

“大人，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会去做。”

孙知府抚掌，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好，有胆识，那本官就在此，静候你的佳音了。切记，谋定而后动，既要果决，也需谨慎。”

吉克重重抱拳行了一礼，和秦阳一起离开知府书房。

他们二人直接去找了岩桑，将孙知府的话和吉克的决定告诉了岩桑。

岩桑听完，浓眉紧锁，用力拍了拍吉克的肩膀：

“好兄弟，是条汉子，这事风险不小，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吉克摇了摇头，目光沉毅：“岩桑大哥，你的情谊我心领了。但这是我们族里自己的事，必须由我们自己来解决。”

“外人插手，反而会授人以柄，让兹莫他们有机会煽动族人，说我勾结外人，那样就更麻烦了。”

岩桑想了想，确实有理。

秦阳开口：“为了防止兹莫和毕摩狗急跳墙，还是要莫苏和林郎中他们接下山来。”

吉克打断了秦阳，语气却异常坚定：“阿嫫一定不会离开寨子的。”提到母亲，吉克的眼神柔和了一瞬，旋即又变得锐利。

秦阳看着吉克叹了口气让步道：“那阿依和林郎中我们接他们下山来。”吉克听完，点了点头。

岩桑不再废话，当即道：“好，我这就去安排，立刻借马帮最快的马车，派几个最可靠的兄弟，这就上山，把林郎中、阿依都接到城里来。”

吉克感激地点点头，岩桑办事风风火火，立刻转身就去安排。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辆马车便跟着吉克和秦阳疾驰出城，朝着爨寨方向而去。

当晚，便将林郎中、阿依和林郎中坚持要带的拉则接了回来。

拉则和林郎中一起住在药房，阿依则欢天喜地地跑去和秦玥挤在了一张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