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杂役谷上空,原本压抑的空气仿佛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发出了滋滋的、近乎沸腾的声响。石坚那一尺剑芒带来的震撼,并未随时间流逝而平息,反而发酵、膨胀,演化成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集体躁动。
叶秋那处紧贴山壁的偏僻小院,一夜之间,从无人问津的角落,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圣地”。尽管无人敢高声喧哗,也无人敢轻易踏入那道低矮的柴扉,但院外那片不大的空地上,从清晨到日暮,开始三三两两地出现徘徊的身影。
他们多是谷中最底层的弟子,面容被劳役和焦虑刻满了痕迹,眼神浑浊,却在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微弱的光。他们不敢靠得太近,只远远站着,目光复杂地望向院内老松树下那个幼小的身影,仿佛在仰望一座沉默的、可能蕴藏着希望的灯塔。
第一个真正鼓起勇气上前“问道”的,是李槐。他瘦得像一根秋风中的芦苇,脸色蜡黄,修炼的木属性《长春功》迟迟无法突破,灵力在经脉中如同陷入泥沼。他站在篱笆外,手指紧张地绞着破旧的衣角,声音因恐惧和期待而颤抖:
“叶…叶师兄,弟子李槐,修…修习《长春功》,至‘青俞穴’处,如…如鲠在喉,数月不得寸进…求师兄…指点迷津……” 说完,他深深低下头,仿佛等待审判,耳根红得发烫。向一个五岁孩童求助,这本身就像是个荒诞的笑话。
院内寂静片刻,只有山风吹过松针的沙沙声。就在李槐的勇气即将耗尽,准备狼狈退走时,那稚嫩却异常平稳的声音,如同耳语般飘来:
“木性生发,犹若春藤攀援。青俞乃末梢细络,强催硬冲,犹如揠苗。根基深厚,生机自涌,末节之阻,何足道哉?”
话音入耳,李槐如遭雷击,猛地抬起头,眼中尽是茫然,随即渐渐转为难以置信的明悟!他一直苦恼于青俞穴的阻滞,拼命调动微薄灵力去冲击,却从未想过,问题或许不在那“末梢”,而在于滋养全身的“根基”不够茁壮!《长春功》的真意是“生发”,是“成长”,而不是“攻坚”!
“根基…生机…”他喃喃自语,甚至忘了礼节,转身踉跄跑开,他要立刻回去,尝试将灵力温养于功法根源的几处要穴,看看是否真能“水到渠成”!
李槐的“成功”,像在干涸的河床上凿开了第一道泉眼。希望,开始悄无声息地蔓延。
接着是一位名叫孙燕的女弟子,她修炼火系《炎阳诀》,性子急,控火时常失控,手臂上留有灼伤的旧痕。她远远站着,并未开口,只是焦虑地看着自己指尖跳跃不定的火苗。
院内声音再起,平淡无波:“火,阳之精,性烈而难驯。然驭火者,心需如潭,静水深流方可制其暴烈。心浮气躁,便是引火烧身。”
孙燕怔住,看着自己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尝试着深呼吸,努力将焦躁的心绪平复下来,想象自己的意念如一捧清凉的泉水,缓缓包裹向那躁动的火灵力。奇迹般地,那原本桀骜不驯的火苗,竟真的温顺了几分,虽然依旧炽热,却不再有反噬的迹象。她眼中瞬间涌上狂喜的泪水!
又有一位身材敦实的弟子,苦练《厚土盾》多年,防御却始终显得笨重脆弱。他刚走到附近,便听得院内低语传来,似在论证某个道理:“大地之德,在于承载,而非坚硬。拒狂涛于外,是为下乘;纳巨力于内,分化消解,方为上策。汝之盾,意在‘挡’,何不试‘纳’?”
敦实弟子浑身一震,停下脚步,陷入深思。他以往凝聚土盾,只知将灵力尽可能压缩、硬化,追求绝对的防御强度,却从未想过“引导”和“化解”。他下意识地比划着,尝试改变灵力的结构,让土黄色的光盾不再是一堵死板的墙,而是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流动性与韧性……
张淼是这里的常客,他几乎每日都会来静静聆听。他的《润水诀》已远超同侪,对“水势”的理解愈发深刻,甚至能凝聚水流化作一面短暂的水镜,映照出模糊的景象。他不再急于提问,而是将叶秋的每一句“自语”都默默记下,反复揣摩。
而石坚,在巩固了剑芒之后再次前来。他恭敬站立,问的是灵力运转的持久之策。
叶秋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他的身躯,看到了他经脉中某些略显纤细的节点,随即望向天际,仿佛在与云朵对话:“江河奔流万里,非仅凭源头汹涌。河道宽广,堤岸稳固,纵遇洪峰亦可不溃。汝之灵力,锋锐有余,然输送之‘河道’,亦有狭窄淤塞之处,强冲猛灌,徒损堤岸。”
石坚悚然心惊!他一直专注于提升灵力品质与攻击力,却忽略了经脉本身的承受能力与畅通程度!这简直是为他打开了另一扇修炼的大门!他深深一躬,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对“传道”的敬意。
这些看似随意、却直指本质的“点拨”,如同随风飘落的种子,落入不同弟子的心田。有人当场顿悟,狂喜而退;有人若有所思,皱眉离去;也有人一时不解,却将话语牢记心底,在往后的修炼中慢慢印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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