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南京,梧桐飞絮如雪,漫舞于古朴的校园建筑之间,为这所学府增添了几分诗意与朦胧。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梧桐新叶,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戚睿涵刚刚结束一节关于孔子“华夷之辩”思想的思政课,窗外的飞絮似乎还在他脑海中与夫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的慨叹交织回响。讲台上,老教授低沉而富有张力的声音犹在耳畔,那些关于文化认同与文明坚守的古老命题,在今日之华夏,似乎有了截然不同的诠释。
他收拾着略显厚重的讲义,指尖拂过微凉的纸页,思绪尚未完全从那个风云激荡、强调华夷之辨的古代议题中抽离,口袋里的手机便适时地震动起来,将他从历史的回响中拉回现实。屏幕上跃动着“刁姐”二字,让他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一丝暖意,那是在明末并肩作战、生死与共后沉淀下的信任与亲情。
“睿涵,小倩最近学业怎么样?你们五一有什么安排?”电话那头,刁如苑的声音带着一贯的利落,却又比平时多了几分闲适与温暖,背景音里隐约有瓷器轻碰的清脆声响,仿佛她正品着一盏清茶,“我这边公司的事情基本忙完了,想着正好有空,邀请你们大家来北京玩几天。所有费用,姐姐我全包了。让小倩也看看,这没了鞑虏糟蹋、又历经几百年发展的北京城,究竟是个什么光景。”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成功者特有的豪气,以及一份对“自家妹妹”般的董小倩毫不掩饰的关怀。
戚睿涵心中一动,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校园林荫道上,不少学生身着各式汉服,长裙广袖,行走间衣袂飘飘,已成为最寻常不过的风景。这生机勃勃的景象与他脑海中史书记载的那片曾被铁蹄践踏、浸透血泪的土地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想起了那片土地上曾经摇摇欲坠的文明灯火,想起了与刁如苑、白诗悦、袁薇他们一起,在另一个时空里为了扭转那悲惨命运而付出的艰辛努力,再对比如今这个因历史拐点而走向截然不同道路的现代华夏,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悄然涌上心头——那是对往昔峥嵘的追忆,对当下盛世的感慨,更有一份参与并见证了历史转折的深沉欣慰。最终,万千思绪汇聚成一个清晰的念头:是该带小倩去看看,看看这个他们曾为之隐姓埋名、奋不顾身奋斗的世界的“后来”,看看那未曾被强行折断的文明枝杆,如今绽放出了怎样的华彩。
“太好了,刁姐,我们一定去。”他欣然应允,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这不仅是一次旅行,更是一次必要的朝圣与确认。挂断电话后,他立刻开始联系白诗悦、袁薇,最后拨通了董小倩的号码。
电话那头,董小倩听闻要去北京,声音里先是透出几分期待,如同被春风拂过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随即又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仿佛那遥远的京城承载着她太多来自另一个时代的记忆与想象,既有姐姐董小宛曾提及的宫廷旧事,也有史书中关于帝都的种种记载。“北京……便是顺天府吧?睿涵,那里的皇宫,可还是旧时模样?”她的问话小心翼翼,带着对往昔宫阙的某种敬畏,以及一丝难以言说的、近乎近乡情怯般的忐忑。
戚睿涵能想象出她此刻微蹙眉头、既向往又忐忑的神情,温和地解释道:“宫殿大多还在,但已是博物馆,人人皆可游览。而且,你会看到很多不一样的景象,绝不仅仅是你记忆中的那个皇城。”他试图用语言为她勾勒一个模糊的轮廓,却又觉得任何描述在此刻都显得苍白,唯有亲眼所见,方能真正体会这数百年变迁的沧海桑田。
五一小长假的第一天,南京禄口机场内人流如织,巨大的玻璃幕墙将充沛的春日阳光引入大厅,映照得一切明亮而充满活力,空气中混合着消毒水、咖啡香和行色匆匆的旅人带来的各种气息。一行人很快便汇合了。
刁如苑一身剪裁得体的干练休闲装,墨镜随意推至头顶,眼神锐利而明亮,举手投足间尽显成功女企业家的自信与风采。她看到董小倩,立刻亲切地揽过她的肩膀,语气爽朗又不失温柔:“小倩妹妹,这几天跟着姐姐,保证让你大开眼界,见识见识咱们这北京城的气派!可比你读的那些故纸堆里写的,要鲜活千万倍。”
董小倩穿着袁薇和白诗悦精心为她挑选的淡青色交领襦裙,外罩一件米白色针织开衫,既保留了古典韵味,又融入了现代的舒适与便捷。她正有些笨拙却又新奇地学着周围旅客的样子,尝试拉着那个属于她的小巧行李箱,对机场大厅的恢宏空间、不断刷新信息的电子屏幕流光溢彩以及川流不息、衣着各异的人群感到目眩神迷。她的目光掠过那些巨大的广告牌,上面动态展示着她无法理解的商品和景象;她听着广播里清晰流淌出的中英文提示,只觉得这方天地比她想象中最繁华的市集还要喧闹、还要秩序井然。
当那架庞大的银白色飞机在跑道上开始加速,引擎的轰鸣声愈发震耳,最终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挣脱大地引力,昂首冲上云霄时,董小倩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身旁戚睿涵的手臂,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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