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是提交分科志愿表的最后期限。
杨明宇的办公桌上很快就堆起了一摞志愿表。他没有急着去统计,而是耐心地等待着,直到上课铃响前的那一刻。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陈静和王昊几乎是同时出现在门口。
“杨老师,交表。”王昊大大咧咧地将自己的志愿表放在了桌子最上面,脸上带着一种“老子终于解脱了”的轻松表情。
陈静则显得文静许多,她将自己的表格整齐地放在王昊那张的旁边,然后冲杨明宇腼腆地笑了笑,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
杨明宇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可以去上课了。
等人走后,他才拿起那摞志愿表开始一张张地翻阅。
大部分学生的选择,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林天、赵敏、张伟……这些理科思维和兴趣都极为明显的学生,毫无意外地选择了理科。班级里大约有三分之二的学生,都涌向了这条看似更“光明”的赛道。
而剩下那三分之一选择文科的学生,也大多是平日里就表现出对文史类学科有浓厚兴趣的。
一切都显得那么顺理成章,直到杨明宇翻到了陈静的那张志愿表。
娟秀的笔迹在“文科”那一栏里画上了“√”。
杨明宇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他知道,这个选择对于陈静来说不仅仅是基于成绩的判断,更是一次战胜内心恐惧的自我证明。她没有因为害怕回到过去,就选择一条看似能“改造”自己的路。她选择了直面自己最擅长,但也最有可能让她“封闭”的领域,她相信自己有能力在其中开辟出一条全新的道路。
这是一种真正的自信,远比在公开课上做一次精彩的演讲更具分量。
杨明宇将陈静的志愿表放到一边,随手拿起了最上面的那张——王昊的。
然后他愣住了。
他下意识地拿起表格又凑近了些,甚至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因为熬夜批改作业出现了幻觉。
然而,那表格仍旧没有变化——
学生姓名:王昊。
分科志愿:文科。
那个“√”,画得龙飞凤舞,充满了嚣张的个性。
杨明宇的第一反应是:“这小子是不是填错了?”
在他最初的设想中,王昊的成长路径应该是这样的:在经历了父亲公司的危机事件后,他深刻认识到科技和实业的重要性,从而选择理科,未来子承父业,成为一名懂技术、有远见的新时代企业家。这条路逻辑顺畅,完美无缺。
可现在他居然选了文科?
这不科学!这简直比张伟在物理考试里拿了满分还要离奇。
杨明宇百思不得其解。他甚至开始怀疑,这是不是王昊的恶作剧,故意填个文科来逗自己玩。毕竟以这小子的性格,这种事也不是干不出来。
带着满腹的疑惑,杨明宇在课间休息时把王昊叫到了办公室。
“王昊同学,”杨明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他指了指那张志愿表,“能跟我解释一下你的这个选择吗?”
王昊看了一眼那张表,一副“我就知道你要问”的表情,他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翘起了二郎腿:“杨老师,这有什么好解释的?白纸黑字,童叟无欺,我,王昊选文科!”
“理由呢?”杨明宇推了推眼镜。
“理由?”王昊嘿嘿一笑,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表情认真地说道,“杨老师,这个问题我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伸出一根手指:“首先,我得承认,我的理科,尤其是物理,那就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您看林天,那家伙看物理公式跟看网络小说似的,津津有味。我看物理公式,那感觉……就像是手机没信号,游戏还卡顿,简直是折磨。我再怎么努力,顶多也就是个及格。但在文科,尤其是政治和历史,我感觉我随便吹吹牛……啊不,是发表一下观点,都能拿个不错的分数。这叫什么?这叫‘扬长避短’!”
杨明宇听着他这套歪理,不置可否,只是示意他继续。
王昊又伸出第二根手指,表情变得更加严肃了些:“其次,也是最重要的。杨老师,我暑假在工地实习的时候,我爸跟我说了一句话,我记得特别清楚。”
“他说:‘儿子,咱们家这个厂子,最顶尖的德国生产线,我花钱就能买来;最牛的技术工程师,我花钱也能请来。但是我买不来、也请不来的是什么?是对市场走向的判断,是对人心的把握,是对国家政策的理解。’他说,这些东西比技术更重要,是企业家的‘灵魂’。”
这番话让杨明宇心中一动。他没想到,王昊的父亲那个看似传统的商人居然有如此深刻的见地。
王昊继续说道:“回家之后,我把我爸这句话琢磨了很久。什么是市场?是经济学。什么是人心?是历史和哲学。什么是政策?是政治。这些玩意儿,不都是文科研究的东西吗?”
“我爸以前老骂我,说我不好好学数理化,以后连厂里的机器都看不懂。但经过那次‘生产线报告’事件后,他改口了。他说:‘儿子,技术可以请人,但脑袋必须是自己的。’我觉得他说的对。我以后是要当老板的,我的任务不是去算那个齿轮该怎么转,而是要决定这台机器该往哪个方向开。这个‘方向盘’,我觉得就握在文科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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