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钱总工说出那句话的瞬间,时间好像暂停了(禁止多想,非时间静止系列)。会议室里原来那股快活的气氛,瞬间漏了个精光,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安静。
烟雾在头顶的灯下盘旋,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错愕,仿佛刚刚看到一头沉默的石狮子突然开口说话。
王建国的表情最为精彩。他脸上的肌肉先是抽动了一下,随即那股刚刚居高临下的得意立刻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惊讶。
他太了解钱广全了。这位共事了近二十年的老伙计,是个标准的“技术痴”,除了图纸和数据,天塌下来他都懒得抬一下眼皮。在董事会上,他向来是“三无人员”——无意见,无表情,无声音。
今天,他不仅主动发言,还是为了他儿子那份被自己当成笑话的报告?“老钱,你……”王建国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钱广全没有解释,只是迈着沉稳的步子,绕过半个会议桌走到了王建国面前。他的眼神,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桌上那份皱巴巴的报告,他伸出那双常年与机油和金属打交道粗糙的手,小心翼翼地将那份报告拿了起来。
会议室里所有高管都屏住了呼吸,交换着不解的眼神。生产副总脸上的谄媚笑容还僵在嘴角,显得滑稽又尴尬。他们想不通,这个公司里最“不问世事”的技术权威,怎么会被一份高中生的“胡言乱语”给吸引了?
钱总工拿着报告,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他戴上那副镜片厚得像瓶底的眼镜,身体微微前倾,几乎要把整张脸都埋进纸里。他看得极慢,极仔细。他不像王建国那样跳跃着寻找笑点,而是一行一行,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啃”。他的手指,会时不时地在某个技术名词上轻轻划过,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嘟囔着什么,声音小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整个会议室,就这么陷入了长达十几分钟的沉默。没有人敢说话,没有人敢动。只剩下钱总工翻动纸张的“沙沙”声,和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
这“滴答”声,此刻一下下敲在王建国的心上。他的心开始乱了,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儿子王昊在客厅里对他咆哮的那些话。“时代不一样了!”“您那一套,早就过时了!”难道……难道真被那臭小子说中了?
王建国烦躁地端起茶杯,想喝口水压压惊,却发现茶水早已凉透了。终于,钱广工看完了最后一页。他缓缓地摘下眼镜,用手捏了捏酸涩的眉心,然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这口气里,带着震惊,带着后怕,更带着一种如梦初醒般的恍然。
“怎么样?老钱,”王建国故作镇定地问,但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是不是也觉得……这小子写得挺有意思的?”他还想把调子往“趣闻”上拉。钱广全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此刻却异常清亮。他看着王建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董事长,您还记不记得,上次去斯图加特,大众汽车未来概念中心那个实验室里,他们展示的那台‘激光烧结快速成型机’?”
王建国愣了一下,努力在记忆里搜索着。他依稀记起来,好像是有那么个东西,在一个玻璃房子里,像个大烤箱,神神秘秘的,当时德方的人也没多做介绍,只说是“前沿概念研究”,离商业化还很远。
“有点印象,怎么了?”“那台机器,”钱总工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就是这份报告里提到的……‘3D打印机’。”
“什么?!”王建国猛地从椅子上坐直了身体。“还有,”钱总工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继续抛出重磅炸弹,“我们拒绝掉的那个价值五十万欧元的‘数据接口模块’升级包,它的核心功能就是报告里反复强调的‘工业物联网’的数据采集终端!”
“轰——!”王建国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如果说之前儿子的那些话只是苍蝇,那现在,钱总工这两句专业人士的“印证”,就如同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会议室里,其他高管也听傻了。他们虽然不懂技术,但他们听得懂“大众汽车”、“五十万欧元”这些词的分量。他们脸上的嘲笑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和王建国同款的震惊和茫然。
“老钱,你的意思是……”王建国的声音已经开始发虚。“我的意思是,”钱总工拿起那份报告,用手指重重地敲了敲封面
“这份报告,虽然语言幼稚,逻辑跳跃,甚至很多地方都是想当然。但是——”他加重了语气,环视了一圈会议室里所有的同僚,说道:“它指出的技术发展大方向,是正确的!它对我们即将引进的这条生产线……它的风险评估,并非空穴来风!”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之前笑得最大声的生产副总,此刻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结结巴巴地开口:“不……不能吧?钱总工,那可是德国最先进的设备啊!咱们亲眼看过的,那效率,那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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