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通判搬进吏部衙门的第三日,就把西厢房改造成了 “议事厅”。原本挂在墙上的《百官功过录》被撤了下来,换上了幅新绘的《江南春景图》,画里的乌篷船泊在秦淮河畔,船头站着个穿粉裙的女子,眉眼竟有几分像柳若微 —— 这是他特意让人画的,既是炫耀,也是提醒:如今的吏部,姓柳。
“大人,这是新拟的升迁名单,您过目。” 文书捧着账册进来时,脚步都带着小心翼翼。西厢房里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是景仁宫特意送来的贡品,连茶盏都换成了描金的官窑瓷,比之前苏明哲在时阔气了不止十倍。
柳通判接过名单,指尖在 “淮安知府” 一栏停住。上面写着 “柳承宇” 三个字,是他的远房侄子,去年因贪墨被降职,此刻却被他塞进了肥缺。
“就按这个办。” 他没抬头,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得意,“告诉柳承宇,到了淮安,给我盯紧那些漕运码头,别让苏家的人再翻出什么浪花。”
文书犹豫了一下:“大人,柳承宇去年刚因贪墨被查…… 现在提拔,会不会引来非议?”
“非议?” 柳通判冷笑一声,将名单扔回给他,“现在吏部我说了算!苏明哲那小子还在家闭门思过,周显吓得不敢出门,李修见了我都得点头哈腰 —— 谁还敢非议?”
他走到窗边,望着街上往来的官员,大多对吏部衙门绕道而行,心里的得意更甚。这就是权力的滋味,比江南的龙井还让人上头。
“对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兵符的事怎么样了?苏明哲交出来没有?”
“还没。” 文书的声音低了些,“听说苏大人称病在家,连太后派人去催,都没见着人影。”
“装病?” 柳通判的脸色沉了下来,“给他脸了!去,让言官们再递几本奏章,就说苏明哲抗旨不遵,心怀不轨 —— 我看他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他急于拿到兵符,不仅是为了讨好太后,更是想彻底斩断苏家的臂膀。只要兵权在手,哪怕苏凝是皇后,也得看他的脸色。
可他没注意到,文书转身时,眼底闪过一丝担忧。这位新上司的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些,刚代管吏部就安插亲信,还敢公然对抗太后的旨意,迟早会出事。
消息传到景仁宫时,柳若微正在给一盆兰草换土。听见父亲要让言官再弹劾苏明哲,她手里的铲子顿了顿,兰草的根须被不小心铲断了几根。
“父亲太心急了。” 她将断根扔进废纸篓,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苏明哲装病,就是想让我们逼得更紧,好让皇上觉得柳家贪婪无度 —— 这是圈套,不能钻。”
晚晴递上杯茶:“可太后那边催得紧,说兵符一日不交,她在宫里就一日不安稳。”
“太后不安稳,才好。” 柳若微的指尖拂过兰草的叶片,“她越急,就越会给父亲施压;父亲越急,就越容易出错 —— 咱们要做的,是拉住父亲,不是推他往前走。”
她走到妆台前,取下一支碧玉簪,那是去年皇帝赏的,据说原是镇国公的旧物:“让小禄子去告诉父亲,提拔柳承宇可以,但别把他放在淮安 —— 换个偏远的地方,别让人抓到把柄。还有,兵符的事暂且搁一搁,先把吏部的账目理清楚,别让人查出什么。”
父亲的软肋就是急功近利,她必须时时敲打,才能让他不至于摔得太惨。
可柳通判显然没听进去。三日后,七名言官的弹劾奏章再次堆上了皇帝的御案,这次的罪名更重 ——“抗旨不遵,意图谋反”。
皇帝看着那些奏章,忽然笑了。柳通判的吃相,比他想象的还难看。刚安插完亲信,就敢给苏明哲扣 “谋反” 的帽子,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柳家想独吞权力?
“小李子,” 他对侍立一旁的太监说,“去查查那个柳承宇,看看他去年到底贪了多少。”
小李子眼睛一亮:“奴才这就去!”
“还有,” 皇帝补充道,“去苏府看看,苏明哲到底病得重不重 —— 要是真病了,就传太医过去瞧瞧,别真出了什么事。”
这既是试探,也是安抚。他要让苏家知道,朕还没忘了你们;也要让柳家知道,朕盯着你们呢。
太医到苏府时,苏明哲正躺在榻上 “养病”。他故意让下人把房间弄得昏暗,脸上涂了层蜡,看着病恹恹的,见了太医就咳嗽不止,虚弱得连话都说不清。
“苏大人这是忧思过度,伤了肺腑。” 太医诊脉后,对随行的小李子说,“得静养,不能再受刺激了。”
小李子看着苏明哲苍白的脸,心里暗暗咋舌。这位苏大人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了,这演技,比后宫的娘娘们还厉害。
回去复命时,他把苏明哲的 “惨状” 添油加醋说了一遍,末了道:“皇上,柳尚书那边还在催兵符呢,连太后都派人来问了三次。”
皇帝放下朱笔,目光落在刚送进来的密报上 —— 上面详细记载了柳承宇去年贪墨的银两所剩无几,都进了柳通判的私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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