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的晨露还没干透,晚晴就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跑进来,手里的铜盆晃出半盆水:“小主!出大事了!御膳房的王管事被内务府的人带走了!”
柳若微正对着菱花镜描眉,一支细细的螺子黛悬在眉梢,闻言手微微一顿,墨色的黛粉落在眼下,像颗没擦净的泪痣。她放下笔,用指尖轻轻蹭掉那点墨痕:“王管事?就是那个总给咱们送桂花糖粥的王德胜?”
“可不是嘛!” 晚晴把铜盆往架上一放,声音都带着颤,“方才去御膳房取点心,听见小太监们嚼舌根,说王管事给咱们送的糖粥里掺了东西,被皇后娘娘宫里的人逮着了把柄,这会儿怕是已经关进慎刑司了!”
柳若微的指尖凉了半截。她望着镜中自己的脸,忽然想起昨日苏凝递来的那碗茯苓糕 —— 当时只觉得皇后的体贴无孔不入,如今想来,那笑意里藏着的,原是淬了冰的锋芒。
“小主,这可怎么办啊?” 晚晴急得直跺脚,“王管事是太后宫里的老人,他出了事,会不会牵连到咱们?”
“慌什么。” 柳若微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声音却比平时沉了些,“王管事是太后的人,要动他,总得先问问太后的意思。皇后这么做,不是冲着王管事,是冲着我来的。”
她走到窗边,看着廊下那盆新换的茉莉。昨日还开得好好的,今早却蔫了大半,花瓣边缘泛着焦黑 —— 想来是夜里被人动了手脚。这宫里的暗箭,总是来得悄无声息。
“去,把那盆茉莉扔了。” 柳若微吩咐道,“再备车,我要去福寿宫。”
福寿宫的暖阁里,太后正对着棋盘上的残局出神。黑棋被白棋围得水泄不通,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像极了此刻的王德胜。看见柳若微进来,她连眼皮都没抬:“王德胜的事,你听说了?”
“是,求姑祖母做主。” 柳若微屈膝行礼,膝盖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一响。
太后终于抬眼,目光像刀子似的刮过她的脸:“做主?哀家怎么做主?皇后说王德胜在糖粥里加了活血的药材,意图谋害龙裔 —— 这罪名扣下来,别说是王德胜,就是你我,也得脱层皮!”
柳若微猛地抬头:“活血的药材?绝无可能!王管事是太后的人,怎敢……”
“他不敢,不代表别人不敢借他的手。” 太后抓起一颗黑子,重重拍在棋盘上,“苏凝这招借刀杀人,用得真是漂亮!既除了哀家安插在御膳房的眼线,又给你扣上了‘善妒’的罪名 —— 往后皇帝再去你宫里,怕是要多几分提防了。”
柳若微的后背沁出冷汗。她终于明白,那碗桂花糖粥不是恩宠,是催命符。苏凝算准了皇帝会格外留意她,才借着这碗粥做文章,让所有人都觉得,她柳若微为了争宠,连这种阴私手段都使得出来。
“那…… 那现在怎么办?”
“凉拌。” 太后冷笑,“王德胜是不能保了,保他,就是坐实了这罪名。你只当什么都不知道,该请安请安,该侍疾侍疾,越平静,苏凝越摸不透你的底细。” 她顿了顿,忽然压低声音,“但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你去告诉皇帝身边的小李子,就说你昨夜做了噩梦,梦见王管事跪在你床前喊冤 —— 点到为止,不必多说。”
柳若微心里一动。太后这是要让她借皇帝的手,查这件事?可皇帝若查不出什么,岂不是更坐实了她的嫌疑?
“姑祖母,这……”
“你以为皇帝真信了苏凝的话?” 太后看穿了她的心思,“皇帝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他需要一个台阶。你递过去的不是冤情,是台阶。”
从福寿宫出来时,柳若微特意绕路去了凤仪宫。苏凝正在临摹书法,看见她进来,放下笔笑道:“妹妹怎么来了?可是为了王管事的事?”
“皇后娘娘明鉴,嫔妾确实是为此事而来。” 柳若微站在案前,看着宣纸上那 “贤良淑德” 四个字,笔锋凌厉,倒像是在写战书,“王管事虽有错,但他毕竟是太后宫里的老人,还请娘娘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从轻发落。”
苏凝拿起镇纸压在宣纸上,慢悠悠道:“妹妹说笑了。宫规是先帝定的,岂能因私废公?再说,王管事做的事,若是传出去,怕是要连累妹妹的名声。” 她抬眼看向柳若微,目光平静无波,“妹妹刚入宫,有些人心险恶,还是早些看清的好。”
柳若微知道,苏凝这是在警告她:别妄想翻案,否则只会引火烧身。她屈膝行礼:“嫔妾明白了,多谢娘娘提点。”
走出凤仪宫时,阳光正好,却照不暖心底的寒意。柳若微望着宫墙上空那片被切成方形的天,忽然觉得自己像棋盘上的那颗白棋,看似自由,实则每一步都在别人的算计里。
傍晚时分,皇帝果然来了景仁宫。他刚踏进院门,就看见柳若微坐在廊下喂画眉,月白的裙角沾了些草屑,眼圈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皇帝在她身边坐下,伸手碰了碰鸟笼,笼里的画眉受惊般扑棱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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