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册摔在周显面前时,发出 “啪” 的一声脆响,惊得殿内烛火猛地一跳。最上面一页的墨迹被风雪打湿,却依旧清晰可辨 ——“正德七年三月,收江南盐运使赵奎纹银五千两,允其幼子入国子监”,下面盖着枚朱红小印,是周显的私章,刻着他的表字 “慎之”,多年来从未离身。
周显的手指死死抠着金砖的缝隙,指甲缝里渗出血丝,却浑然不觉。他瞪着那行字,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头濒死的野兽。这是他十年前做的事,当时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连最亲近的幕僚都只知其然不知其详,苏凝怎么会知道?还能拿到盖着他私章的账册?
“假的…… 这是伪造的!” 他突然嘶吼起来,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是苏凝!一定是她!她怕老臣揭发她外戚干政,就先下手为强,伪造证据陷害老臣!陛下明鉴啊!”
他膝行着扑向龙椅,却被侍卫拦住,只能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对着皇帝连连磕头,花白的头发散乱在额前,沾着血污与尘土,哪里还有半点太子太傅的威严。
皇帝端坐在龙椅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像在看一场拙劣的戏。“伪造?” 他拿起另一本账册,翻到其中一页,“那这笔账呢?正德九年,你挪用河工款两万两,在京郊建了座别院,给你外室居住,地址在桃花坞三号,邻居是卖胭脂的刘婆子,需要朕传刘婆子来对质吗?”
周显的身子猛地一僵,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桃花坞的别院是他最大的秘密,连妻子都不知道,苏凝怎么会连邻居是谁都查得一清二楚?
“还有这个。” 皇帝又拿起一枚玉扳指,放在掌心把玩,“去年你生辰,湖广巡抚送的和田玉扳指,说是‘贺寿’,实则是谢你在他虚报政绩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扳指现在应该在你书房的暗格里,需要朕让人去取吗?”
每说一句,周显的脸色就白一分,到最后嘴唇发青,几乎要背过气去。他看着皇帝手中的账册与扳指,终于明白 —— 自己早已被人扒得干干净净,从里到外,没有一丝秘密可言。这场他精心策划的 “弹劾”,从一开始就是个陷阱,等着他自己跳进来。
“不…… 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眼神涣散,“我明明藏得很好……”
“藏?” 皇帝冷笑一声,声音传遍整个大殿,“你收受贿赂时,怎么不想着藏?你挪用公款时,怎么不想着藏?你纵容儿子仗势欺人时,怎么不想着藏?周显,你身居太傅之位,却贪赃枉法,结党营私,如今还想诬告后宫,构陷外戚,你对得起先帝的信任吗?对得起先皇后的嘱托吗?”
最后一句话像把重锤,狠狠砸在周显的心上。他猛地抬起头,泪水混着鼻涕淌下来,对着龙椅连连磕头:“陛下!老臣知错了!老臣一时糊涂,求陛下看在先皇后的面子上,饶老臣这一次!老臣愿…… 愿辞官回乡,永不参政!”
他知道自己完了,现在只求能保住性命。
可他的求饶,在铁证面前显得格外可笑。
户部尚书出列奏道:“陛下,周显贪腐证据确凿,且意图诬告淑妃与外戚,按律当斩!若不严惩,恐难服众!”
几位年轻官员也纷纷附和:“周太傅身为太子老师,却知法犯法,实乃国之蛀虫,请陛下严惩!”
就连之前附和周显的几位老臣,此刻也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再为他说话 —— 周显的罪证太实,谁沾谁倒霉。
周显看着那些曾经的 “盟友” 纷纷倒戈,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他瘫坐在地上,望着头顶的鎏金宝顶,忽然放声大笑,笑得眼泪直流:“好!好!好一个‘严惩’!好一个‘国之蛀虫’!我周显为大齐鞠躬尽瘁三十年,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苏凝!你好狠的心!”
他的嘶吼声在大殿里回荡,带着无尽的怨毒与不甘,却再也没人理会。
皇帝站起身,龙袍曳地的声响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周显,罔顾国法,贪赃枉法,诬告后宫,构陷外戚,罪无可赦!即日起,革去太子太傅一职,抄没家产,贬为庶民,流放三千里!其子周明轩,仗势欺人,同罪论处,流放岭南!”
旨意落下,像一块巨石投入深潭,激起千层浪。
侍卫上前拖周显时,他突然挣脱开,疯了一样扑向殿外,嘶吼道:“我不服!我死也不服!苏凝!你给我等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最终被风雪吞没。太和殿内,只剩下百官沉重的呼吸声,和风雪拍打窗棂的簌簌声。
皇帝看着空荡荡的殿中,目光扫过阶下的百官,声音冷得像冰:“周显倒台,但其党羽仍在!李德全,传朕旨意,彻查所有与周显有牵连的官员,无论职位高低,一律严惩不贷!”
“奴才遵旨!” 李德全躬身应下,心里清楚 —— 这场由周显引发的风波,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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