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声刚过,景仁宫的更漏就停了。晚翠提着盏羊角灯去添灯油,灯影在青砖上晃出细长的影,像条不安分的蛇。廊下的侍卫换了岗,甲胄碰撞的轻响混在风声里,衬得这夜格外静 —— 静得让人心里发慌。
苏凝是被一阵坠痛惊醒的。小腹像被只无形的手攥住,钝痛顺着腰线往上爬,冷汗瞬间浸透了月白中衣。她猛地坐起身,指尖死死掐进锦被,锦缎上绣的缠枝莲被她抓得变了形。
“娘娘?” 守在外间的晚翠听见动静,举着灯冲进来,灯光照在苏凝惨白的脸上,吓得她手里的灯差点掉在地上,“怎么了?您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疼……” 苏凝的声音发颤,额角的碎发被冷汗黏在皮肤上,“小腹…… 坠得慌……”
晚翠的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她伺候苏凝多年,自然知道这症状意味着什么。手忙脚乱地扶住苏凝,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才猛地想起什么,声音都变了调:“药!张太医留下的安胎药!在床底暗格里!”
灯影摇曳中,晚翠跪在地上,手指在床板上摸索,摸到块松动的木板,用力一掀,露出个黑漆木盒。打开一看,里面除了安胎药丸,还有几包银针和一小瓶参汤 —— 都是张太医叮嘱过的急救之物。
她刚倒出三粒药丸,就听见窗外传来 “窸窸窣窣” 的响动,像有人在扒窗纸。晚翠反应极快,抓起桌上的铜灯就砸过去,只听 “哎哟” 一声闷响,窗外的影子踉跄着退了几步,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有刺客!” 晚翠嘶吼着往外冲,刚到门口就被苏凝拽住。
“别声张!” 苏凝忍着痛,声音压得极低,“去偏殿叫人,就说…… 本宫梦魇了,让他们在外围守着,别进来!”
她知道,这绝非普通刺客。若真是来杀人的,不会只在窗外窥伺;可若只是想吓唬她,又何必选在三更半夜,还用这种阴毒的法子 —— 这分明是冲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来的。
晚翠这才回过神,咬着牙往偏殿跑。廊下的侍卫被惊动了,却没敢擅闯内殿,只在殿外围成圈,手里的长刀映着月光,泛着冷光。
苏凝扶着墙,慢慢挪到窗边,撩开条缝往外看。宫墙下的老槐树影影绰绰,方才那黑影早已不见,只留下几片被踩落的槐树叶,在风里打着旋儿。她的目光扫过窗棂,忽然发现右下角的窗纸破了个小洞,洞边还沾着点褐色的粉末 —— 不是泥土,倒像是什么药粉。
“娘娘!张太医来了!” 晚翠扶着个穿夜行衣的老者冲进来,正是张太医。他显然是被从家里强行叫来的,发髻都歪了,药箱上还沾着草屑。
“快!快看看娘娘!” 晚翠把他推到床边,自己则守在门口,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 —— 那是萧将军特意给她备的,说是 “以防万一”。
张太医来不及擦汗,颤抖着手指搭上苏凝的脉。片刻后,他猛地抽回手,脸色比苏凝还白:“是…… 是红花!有人在您的安神汤里加了红花!剂量不大,却足够让胎象动荡!”
“安神汤?” 苏凝的心头一沉。那碗汤是戌时喝的,是御膳房按张太医的方子熬的,她当时闻着没异样,就着蜜饯喝了小半碗。原来问题出在那里。
张太医手脚麻利地打开药箱,取出银针,在苏凝的足三里、三阴交几处穴位扎下去,又倒出颗褐色的药丸,用温水化开:“这是固胎丸,快服下。老朽再开帖保胎汤,今夜必须连服两剂,否则……”
后面的话他没说,可谁都明白是什么意思。晚翠接过药碗,喂苏凝喝下,指尖触到她冰凉的唇,眼泪忍不住往下掉:“都怪奴婢!没仔细查验那碗汤!”
“不怪你。” 苏凝握住她的手,声音还有些虚,“是对方太狡猾了。御膳房的人手脚干净,定是在送汤的路上动了手脚。”
她想起送汤的小太监,是个面生的,说是御膳房新来的,手脚勤快。当时她只当是寻常轮岗,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那小太监的眼神躲躲闪闪,怕是早就藏了坏心。
正说着,殿外传来一阵骚动。晚翠探头一看,回来时手里攥着块染血的布料:“是守在东墙的侍卫抓住的!那刺客被打了一枪,往西南方向跑了,掉下了这个!”
布料是块深蓝色的绸缎,边角绣着半个 “柳” 字 —— 是柳家旧部的标识!
苏凝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柳家余党果然没死心,竟敢在景仁宫动手,还用如此阴毒的手段。
“把这块布料送去给萧将军。” 她对晚翠道,“让他顺着这条线查,看看御膳房那个小太监是谁的人,还有那个刺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晚翠刚要走,又被苏凝叫住:“等等。从今夜起,所有吃食都由你亲自盯着做,水从后院的井里打,先用京巴试过;宫门锁死,除了张太医和太子,谁也不许进。”
“那六宫的事……” 晚翠犹豫道。明日是各宫上报采买的日子,若是苏凝不见人,怕是会引起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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