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晖堂的匾额刚挂上三日,红绸还在檐角飘着,风一吹就簌簌作响,像极了苏凝此刻起伏的心跳。她站在殿门内,看着宫人们往来穿梭,将碎玉轩的物件一一搬来 —— 那只绣了一半的虎头鞋被小心地放在妆镜旁,鞋面上的金线在阳光下闪着光,是她 “有孕” 时亲手绣的;还有那盆开得正盛的茉莉,被摆在临窗的花架上,甜香混着新燃的檀香,漫得满室都是,冲淡了殿内过于庄重的气息。
“小主,皇上在暖阁等着呢。” 挽月轻声提醒,手里捧着件月白色的披风,上面用银线绣着细密的缠枝纹,是皇上昨日特意让人送来的,说 “凝晖堂的穿堂风凉,披上暖和”。她看着苏凝身上石青色的昭仪朝服,翟鸟纹在烛火下泛着暗金的光,忽然觉得这华贵的衣料,竟不如她平日里穿的素色襦裙自在。
苏凝接过披风,指尖触到柔软的缎面,忽然想起三日前在太和殿,皇上将凤印塞进她掌心时的温度。那金印沉甸甸的,压得她指节发白,也压得她一夜未眠 —— 她知道,这凤印不仅是权力的象征,更是皇上的 “补偿”,是他对 “失子” 的她,最直白的怜惜。
“走吧。” 苏凝将披风搭在臂弯,由挽月扶着往暖阁走。刚穿过回廊,就看见李德全站在月洞门边,手里捧着个紫檀木托盘,上面放着盏白玉杯,杯中盛着琥珀色的液体,是皇上最爱的玉泉酒。见她过来,李德全忙躬身行礼,眼角的皱纹里堆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昭仪娘娘,皇上说,您刚受了册封,该喝杯喜酒。”
苏凝的脚步顿了顿,目光落在白玉杯上。杯沿的弧度圆润,是她惯用的样式,显然是皇上特意吩咐过的。她接过酒杯,指尖的微凉透过玉杯传过来,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定了定:“有劳李公公。”
暖阁里的地龙烧得正旺,空气里飘着松萝香的暖意。皇上坐在铺着白狐裘的软榻上,手里翻着本《资治通鉴》,明黄的龙袍随意搭在榻边,少了几分朝堂上的威严,多了几分寻常男子的松弛。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落在苏凝身上,嘴角不自觉地柔和下来:“来了?坐。”
苏凝在榻边的锦凳上坐下,将白玉杯放在小几上,酒液晃出细碎的涟漪。她刚要行礼,就被皇上按住了手:“在这儿不用多礼。” 他的掌心温热,覆在她冰凉的手背上,像一团暖火,“身子好些了吗?昨日晋封大典站了那么久,累着了吧?”
“谢皇上关心,臣妾不累。” 苏凝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刻意的温顺,“能得皇上如此恩宠,是臣妾的福分。” 她的目光落在皇上鬓角的白发上,那是连日来焦虑操劳的痕迹,心里忽然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 这场以 “失子” 为名的戏,她演得太真,连自己都快要分不清,哪些是算计,哪些是不经意流露的心疼。
皇上拿起那杯玉泉酒,递到她唇边:“尝尝?这酒是去年冬藏的,不烈,暖身子。” 酒液的醇香漫过鼻尖,苏凝微微仰头,浅酌了一口,温热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在胃里漾开一团暖意。她刚要放下酒杯,皇上却握住了她的手,将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唇瓣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指尖,像一阵极轻的风,却吹得她心跳漏了一拍。
“凤印用得还顺手吗?” 皇上放下酒杯,目光落在她空荡荡的指尖上 —— 那枚羊脂玉平安扣被她摘了下来,说是 “怕磨损了”,实则是不想让这私物出现在正式场合。他从袖中取出个小小的锦盒,打开时,里面躺着枚赤金点翠的戒指,戒面是颗鸽血红的宝石,周围镶嵌着细小的珍珠,“这是朕让人赶制的,戴着它,再拿凤印就不硌手了。”
苏凝看着那枚戒指,宝石的红在烛火下泛着艳色,像极了她 “流产” 时染在裙摆上的 “血”。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刚要推辞,就听见皇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戴上吧。这不仅是恩宠,也是朕给你的底气。” 他亲自执起她的手,将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尺寸刚刚好,显然是早就量过的。
金戒的冰凉贴着肌肤,却奇异地压下了她心头的慌乱。苏凝低下头,看着戒面上的宝石,忽然想起晚晴曾说 “皇上其实心细,只是不常表露”。那时她不信,总觉得帝王的心思深似海,如今才懂,这深宫里的温情,哪怕只有一丝,也足够让人沉溺。
“皇上,” 她抬起眼,眸子里盛着未干的泪,声音带着哽咽,“臣妾何德何能,能得皇上如此相待?若不是…… 若不是那孩子没了……”
“不许说傻话。” 皇上打断她,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那孩子与我们没缘分,强求不得。但你在,就比什么都重要。”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朕知道,你心里苦。以后这六宫的事,你想怎么管就怎么管,谁若敢给你脸色看,你就告诉朕,朕替你收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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