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的雪,下得绵密而持久,像是要把整个紫禁城的污秽都掩埋。凤仪宫的朱门被封条死死钉住,明黄的封条在风雪中微微颤动,像一道冰冷的符咒,将曾经的六宫之主困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
皇后坐在冰冷的凤榻上,身上的狐裘早已失去了暖意。殿里的地龙早已熄了,寒气从地砖缝里钻出来,顺着裙摆往上爬,冻得她指尖发紫。她已经三天没好好吃过东西了,宫女送来的饭菜摆在桌上,早已凉透,像她此刻的心。
“娘娘,喝点粥吧。” 王嬷嬷端着一碗稀粥进来,声音嘶哑。她的头发已经花白了大半,脸上布满了皱纹,曾经的精明干练荡然无存,只剩下无尽的疲惫。
皇后没接粥碗,目光空洞地看着窗外。雪落在窗棂上,积了厚厚的一层,将外面的世界遮得严严实实,仿佛整个紫禁城只剩下这座空荡荡的凤仪宫。
“他们怎么样了?” 她忽然问,声音轻得像叹息。
王嬷嬷知道她问的是娘家。她低下头,不敢看皇后的眼睛:“尚书府…… 被抄了。老爷和几位公子都被关入了天牢,周巡抚说…… 说要判斩立决。”
“斩立决” 三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皇后心上。她猛地抬起头,眼里布满了血丝,像一头濒死的困兽:“不可能!他们答应过我的!只要补上亏空,就会放过他们的!”
“娘娘,” 王嬷嬷的声音带着哭腔,“那二十万两银子根本不够填补亏空,周巡抚手里握着账册,连圣上都保不住啊!”
皇后瘫回凤榻上,泪水终于决堤。她想起父亲严厉的教诲,想起母亲温柔的笑容,想起弟弟小时候总缠着她要糖吃…… 那些鲜活的面孔,如今都成了天牢里的囚徒,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她自己。
如果不是她贪心,不是她想保住娘家的权势,如果不是她动了那二十万两银子…… 或许一切都还来得及。可世上没有如果,只有冰冷的现实。
“陛下呢?” 皇后擦掉眼泪,声音里带着最后一丝希望,“他还没来看过我吗?”
王嬷嬷摇摇头,泪水也掉了下来:“陛下…… 陛下在处理尚书府的案子,没空过来。李德全总管说,陛下让娘娘…… 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 皇后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凄厉,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他是想让我死啊!”
她知道,陛下从来没爱过她,他们之间只有利益交换。如今她的价值没了,娘家倒了,她这个皇后,自然也成了多余的人。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脚步声,沉重而坚定。皇后的心猛地一跳,挣扎着想要起身:“是陛下吗?是陛下来看我了吗?”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却不是皇帝,而是李德全。他穿着一身深色的锦袍,手里拿着一卷明黄的圣旨,脸色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皇后娘娘,接旨吧。” 李德全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皇后看着那卷圣旨,忽然明白了什么,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王嬷嬷也跟着跪下,浑身发抖。
李德全展开圣旨,尖细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乌拉那拉氏,私动银库,篡改账册,填补娘家亏空,欺君罔上,罪无可赦。念其多年为后,免其死罪,废黜后位,打入冷宫,永不得出。钦此。”
“永不得出……” 皇后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她抬起头,看着李德全,眼里充满了绝望,“陛下…… 真的这么狠心吗?”
李德全收起圣旨,淡淡地说:“陛下说了,念在夫妻一场,留你一条性命,已是仁至义尽。” 他挥了挥手,“来人,送废后去冷宫。”
两个粗使宫女走进来,架起瘫软的皇后就往外走。皇后挣扎着,回头看着这座她住了十几年的凤仪宫,看着那些熟悉的陈设,泪水模糊了双眼。
“我不甘心!” 她尖叫着,“我是皇后!我是乌拉那拉氏的女儿!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可她的挣扎是徒劳的,很快就被拖出了凤仪宫,消失在茫茫的风雪中。王嬷嬷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瘫在地上,放声大哭。
李德全看着这一切,没有丝毫动容。在这宫里待久了,见多了这样的起起落落,早已麻木。他转身对身后的太监说:“把凤仪宫好好打扫一下,封存起来。”
“是。”
李德全离开凤仪宫时,雪已经小了些。他抬头看向御书房的方向,那里的灯火依旧亮着,像一颗孤悬的星。他知道,陛下做出这个决定,心里也不好受,可身为天子,他不能有私心。
瑶光殿里,苏凝正对着一盏孤灯看书。画春从外面回来,身上落满了雪,脸上却带着轻松的笑意:“小主,皇后…… 不,废后被打入冷宫了!尚书府的人也判了,斩立决,家产充公!”
苏凝翻过一页书,书页的翻动声在寂静的殿里格外清晰。她抬起头,看向窗外的风雪,轻声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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