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杨家小院还笼罩在一层薄薄的晨雾中,院门就被“叩叩叩”地敲响了。周贵去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昨日堂上见过的一名衙役班头,脸上带着客气甚至有些恭敬的笑容。
“差爷,您这是……”周贵有些疑惑。
“杨老爷可在?小的奉李大人之命,特将吴家赔付的银票送来。”
堂屋里,众人闻言都放下了碗筷。颜氏擦了擦手,赶紧迎了出去。来的还是昨日那两位衙役,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与昨日公堂上的肃穆截然不同。为首的那位双手捧着一个木匣子,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几张盖了官印的文书和几张银票。
“杨老爷,这是吴家赔付的五百两银票,请您老查验收好。这是官府的文书,一式两份,您留一份底。”衙役客气地说道。
杨老爹神色平静地接过木匣,打开略看了一眼,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一叠的银票。五百两,对于庄户人家而言,是一笔几辈子都攒不下的巨款。
“有劳二位差爷。”杨老爹合上匣子,声音嘶哑地道谢。
那班头办完了差事,却也没急着走,搓了搓手,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唏嘘,低声道:
“杨老爷,您家这事儿……总算是了了。吴家这回是真栽了,听说昨儿个下午就开始变卖城里的铺面和城外的田产凑罚银呢,家底儿算是掏空了。”
舒玉听到这话,迈着小短腿跑过来,仰起小脸问那班头:
“衙役叔叔,那……那其他几家苦主呢?吴家也赔了吗?”
班头见是这位伶俐又心善的小东家问话,连忙弯下腰,语气更和缓了些:
“小姐放心,都送到了。吴府里那几个被……呃,收了房的丫鬟,吴家如今倒了,她们娘家人都来了,都说不追究了。拿了遣散银子带回家去了。”
他含糊了一下,毕竟那些女子名节已损,如今能拿笔钱回家,已是最好结局,谁还敢再声张?
“小翠姑娘的爹娘,昨儿个下午就去衙门领了银子,两位老人家……唉,哭得不成样子,说是闺女命苦,好歹……好歹也算有了点身后钱的着落。
李老伯那边,银票也派人送去了,老人家起初不肯要,说是闺女没了,要钱何用……后来还是里正和族人劝着,才收下了,说是……算是给闺女立个衣冠冢,剩下的捐些给村里的义学,积点阴德。”
班头顿了顿,又补充道:“哦,还有那个书童观墨的银子,李大人也派人从吴家要了出来,连同销了籍的文书,一并送到医馆给他了。那孩子……伤得不轻,怕是还得将养些日子。”
舒玉静静地听着,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齐涌上心头。得了赔偿,似乎是一种交代,可那些逝去的生命和破碎的家庭,又岂是银钱能够弥补的?她默默握紧了小拳头,在心里又把那个已经被空间冻结的吴天宝鞭挞了千百遍:畜生!死一万次都不够!
一旁的杨大江见状,默默从怀里掏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鼓囊囊的红封,塞到那班头手里,憨厚地道:“两位差爷辛苦,一点茶钱,不成敬意。”
那衙役捏了捏红封的厚度,脸上笑容更盛,嘴上却推辞着:
“这……这怎么好意思,都是分内之事……”
“应该的,应该的,拿着喝口茶。”杨大江坚持道。
衙役这才“勉为其难”地收下,又说了几句吉祥话,便拱手告辞了。
送走了衙役,院子里一时安静下来。杨老爹将那个装着五百两银票的匣子随手放在堂屋的桌子上,仿佛那只是一叠普通的纸张。颜氏拿起来看了看,叹了口气,也没多说什么,转身锁进了柜子里。这笔沾着血和泪的横财,让杨家人都高兴不起来。
然而,这份沉闷并没有持续太久。约莫半个时辰后,院外再次传来了车马声,而且动静不小。
“怀玉叔!颜婶子!我们来了!”
人未到,声先至,是王夫人李清娘那温婉中带着喜悦的声音。
众人迎出去一看,好家伙!只见王明远王县丞和李清娘正从马车上下来,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车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盒子、篓子,看着像是各种滋补的药材、衣料、甚至还有半扇猪肉和几尾活蹦乱跳的鲜鱼!
王霜像只快乐的蝴蝶,先从车上跳下来,跑到舒玉身边,冲她挤挤眼。
“哎呦!我的老天爷!你们这是干啥?”
颜氏看着这一车的东西,又是感动又是心疼,忍不住轻轻拍了李清娘胳膊一下,嗔怪道:
“你这孩子!来就来,带这么多东西作甚?你们如今刚分家,手里也不比从前宽裕,咋能这么乱花钱?听婶子的,回去的时候把这些都拉回去,能退的就退了!咱们两家不兴这个!”
她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完全是站在王家的角度着想。王家分家虽得了些产业,但现钱肯定不富裕,官场应酬、人情往来哪一样不要钱?她可不能看着王家为了面子胡乱花钱。
李清娘被颜氏这毫不作伪的关切弄得眼眶一热,心里暖流涌动。分家之后,她见多了世态炎凉,往日巴结奉承的亲戚朋友瞬间冷淡了不少,唯有杨家,在自家遇难时挺身相助,如今自家刚缓过点气,又生怕他们多花了钱。她反手抱住颜氏的胳膊,像是女儿对母亲般撒起了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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