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当看清盘子里那切开的、鲜红欲滴的番茄块,以及上面覆盖的厚厚一层白糖时——
“哎呦我的娘!”
“狼桃?!”
“毛毛!你……”
“天爷啊!”
惊呼声几乎同时炸响!颜氏刚端着一盘包子走到门口,一眼瞥见那碗红白之物,手一抖,盘子差点脱手!元娘脸色瞬间煞白如纸,几步冲上来,一把将舒玉扯到自己身后护住,声音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严厉: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那东西有毒!不能吃啊!你要吓死阿奶吗?!”
“阿奶,我吃过了没有毒的!”
杨大江听闻女儿吃了狼桃如同被火烧了屁股,猛地从门边跳起来,黝黑的脸上血色褪尽,声音都变调了:
“爹!娘!我……我这就去请郎中!”
话音未落,人已经像阵风似的要往外冲。
王县丞和李县令也惊得放下了筷子,看着那盘诡异的“雪山飞狐”,又看看吓得面无人色的杨家人,彼此交换了一个震惊又无奈的眼神。王县丞忍不住低声对李县令叹道:
“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
就在这一片兵荒马乱、鸡飞狗跳之际——
“慢着。”
一个沉稳苍老的声音响起,不大,却清晰地压下了所有嘈杂。陈老将军放下了手中的粗陶碗和啃了一半的肉包子,布满风霜的脸上带着一丝若有所思,目光锐利地落在那盘“雪山飞狐”上。
杨大江的脚步硬生生顿在门槛边。
陈老将军拿起手边一双干净的筷子,在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极其自然地伸向那盘“毒物”,稳稳地夹起一块沾满了晶莹白糖的番茄块。他没有立刻送入口中,而是仔细端详着那鲜红的果肉和流淌的汁水。
“老将军!使不得啊!”颜氏急得直拍大腿。
陈老将军却恍若未闻,缓缓将那块番茄送入口中。他慢慢咀嚼着,布满皱纹的脸上神情专注,似乎在细细品味,又似乎在感受着什么。堂屋里死一般寂静,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屏住了,紧张地盯着老将军的脸,生怕下一秒就看到他面色发青、口吐白沫。
舒玉也攥紧了小拳头,小脸绷得紧紧的,虽然她坚信没事,可这气氛实在太吓人了!
片刻之后,陈老将军咽下了口中的食物,脸上非但没有痛苦之色,反而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和回味。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追忆往事的沧桑:
“嗯……酸甜适口,汁水丰盈,这白糖更是点睛之笔,倒别有一番风味。”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紧张到扭曲的脸,才慢悠悠地继续道,
“诸位不必惊慌。这狼桃……老夫在南边军中,也曾误食过一次。”
“啊?”众人皆是一愣。
“当年随军征讨南疆,粮草不继,那会儿也是饿极了,荒郊野岭见到这东西长的喜人,便摘了一个囫囵吃了。”
陈老将军回忆着,眉头微蹙,“吃完后,确实……腹中有些微不适,口中也有些发麻发涩,但也仅此而已,并无大碍,更未危及性命。老夫看舒玉丫头活蹦乱跳,又尝了这加了糖的,感觉甚是爽口,并无当年那种不适之感。想来……”
他话未说完,舒玉却像抓住了什么关键,小脑袋一歪,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陈老将军,脆生生地脱口而出:
“陈阿爷!您当年吃的那个狼桃……是不是青的?没熟透?”
陈老将军被问得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恍然,抚须点头:
“唔……你这么一说……倒真是!当年那果子,只有小半是红的,大半还是青色。”
“那就是了!”
舒玉小巴掌一拍,像是破了大案,小脸上满是“我就知道”的得意,
“青的没熟的狼桃才有毒!红透的熟了的,像我这样的,可甜可好吃了!一点事没有!”
陈老将军闻言,眼中精光一闪,看向舒玉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探究和深意:
“哦?你这小丫头,懂得倒不少。若是有秧苗在,倒真能看看熟没熟透……”
他又转向杨老爹,语气带着好奇:
“怀玉,你这狼桃是从何处得来的?倒是稀罕物。”
杨老爹端着酒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浑浊的目光掠过舒玉那张兴奋的小脸,随即淡然一笑,举杯向陈老将军示意:
“也是机缘巧合,原想着是稀罕物,摆着好看,谁曾想……竟被这丫头惦记上了。来,老将军,喝酒。”
他含糊其辞,顺势举起酒杯,
“老将军慧眼如炬,解了我家这糊涂官司。来,草民敬您一杯!”
陈老将军何等人物,见他不愿深谈,便也一笑揭过,举杯相碰。辛辣的土酒入喉,话题便转向了风土人情。
一场风波,在老将军的权威“认证”和杨老爹的刻意回避下,算是暂时平息。但堂屋里众人看向那盘“雪山飞狐”的眼神,依旧充满了忌惮和惊疑。杨大江讪讪做回了桌上,颜氏兀自拍着胸口低声念叨着“作孽”、“吓死老婆子了”。王县丞和李县令则相视苦笑,再次感叹这杨家小丫头的胆大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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