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隔壁堂屋传来的阵阵男人洪亮的笑声,灶房里的气氛却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小小的灶房挤满了人,颜氏、元娘、刘秀芝、周婆子、凤儿,再加上闻讯赶回来帮忙的周云媳妇儿王氏,几个女人转个身都能撞到。
锅灶只有两个,一个炖着菜,一个供着那边的开水。案板上堆满了待切的菜蔬,地上还放着几个等待清洗的盆。热气、油烟弥漫,加上心里的焦虑,让每个人都汗流浃背。
“这……这可咋整?”
周婆子看着仅有的两个锅灶都被占着,急得直搓手,
“堂屋那几位爷,还有外面那些当差的衙役大哥,这得多少张嘴等着?光靠这点菜,塞牙缝都不够啊!”
元娘也愁得蹙紧了秀眉:
“是啊娘,这锅灶实在转不开,……”
颜氏正麻利地将一大块肥瘦相间的腌肉切成小丁,准备炒个肉臊子。听着隔壁又一阵哄堂大笑传来,再看看眼前这捉襟见肘的场面,她枯树皮般的脸上闪过一丝决断,猛地将菜刀“笃”地一声剁在案板上!
“慌什么!”
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家之主的干脆利落,
“死不了人!秀芝!元娘!周婆子!你们三个,把发好的那几盆面,还有调好的肉馅、菜馅,全给我搬到后头灶棚去!那边不是还有口大灶和几个蒸笼吗?就在那儿蒸包子!蒸它几大笼!凤儿,你手脚麻利,你去后院菜地,再拔些新鲜菜蔬,多洗几遍!”
“哎!好嘞!”
刘秀芝反应最快,立刻应声,端起一盆发得蓬松雪白的面团就往后院灶棚走。
“对对对!灶棚那口灶大!蒸包子快!”元娘也醒悟过来,赶紧去端另一盆面和调好的馅料。
周婆子更是如蒙大赦,连声答应着去帮忙。灶房里瞬间动了起来,虽然依旧忙乱,却有了明确的方向。颜氏的果断拍板,如同定海神针,稳住了慌乱的人心。
舒玉就是在这热火朝天的混乱中,像条滑溜的小泥鳅,哧溜一下钻进了灶房。堂屋里大人们开始谈论起围城后的安民事宜、流民安置、田亩清丈等正事。舒玉竖着小耳朵听了一会儿,什么“赋税”、“丁口”、“垦荒”实在让她无聊得紧。还是灶房这烟火气闻着舒坦。
舒玉乌溜溜的眼睛在灶房里扫视,很快,她的目光就定在了灶房角落那个熟悉的藤条大篮子上!她像只发现宝藏的小狗,几步蹿了过去。
掀开盖在篮子上的旧布,一股淡淡的、带着点发酵甜香的微酸气味飘了出来。只见篮子里,那些前几天还水灵灵、红彤彤的番茄(西红柿),此刻已经蔫头耷脑,不少表皮上出现了褐色的斑点,甚至有几个已经开始渗出汁水,软塌塌地烂掉了!只有少数几个还勉强保持着圆润,颜色也变得暗淡。
“啊——!我的番茄!”
舒玉的心瞬间揪紧了,发出一声痛心疾首的低呼!这可是空间出品!她辛辛苦苦“偷渡”出来的宝贝!怎么……怎么就放坏了?!
她像捧着一篮子碎金子似的,小心翼翼地、带着巨大的心痛,把那藤篮从角落里提了出来,小脸上写满了“暴殄天物”的控诉。她蹬蹬蹬跑到正忙着炝锅的颜氏身边,把篮子往她眼皮子底下使劲一送,声音都带了哭腔:
“周阿奶!你看!都坏了!这……这可是好东西啊!能当菜能当果子!酸酸甜甜可好吃了!放坏了多可惜啊!”
周婆子被她这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解释:
“哎呦小小姐别急!这……这不能怪老婆子!是老夫人吩咐的……说……说这东西不吃,让放着就行……”
舒玉猛地抬起头,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控诉,拎起篮子小炮弹似的转身就冲出了灶房,直奔后院灶棚。
灶棚下烟雾缭绕,颜氏正带着元娘、刘秀芝和凤儿忙得脚不沾地。大锅里的水翻滚着,蒸笼摞得老高,白色的蒸汽汹涌而出。颜氏枯树皮般的手正麻利地往一块揉好的面团里填着油汪汪的腌肉馅,动作快得只见残影。旁边案板上,刘秀芝正“笃笃笃”地飞快切着翠绿的葱花。元娘和凤儿则忙着往刚出锅的杂粮饼子上刷油。
“阿奶!阿奶!”
舒玉像阵小旋风般冲到颜氏跟前,急吼吼地举起手里那个已经有了霉斑的番茄,小脸因为激动而通红,
“周阿奶说您不让吃这个?为什么啊?!这多好的东西!放坏了多可惜!”
颜氏头也没抬,手里捏包子的动作丝毫未停,枯瘦的手指灵巧地捻出十八个匀称的褶子,声音带着理所当然的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你阿爷说了,这叫‘狼桃’,是南边传来的稀罕玩意儿,中看不中吃,有毒的!摆着看个新鲜红火就得了,谁让你真去碰它?也不怕烂手!赶紧扔了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
她顺手用沾满面粉的手背,在舒玉凑过来的脑门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留下几点白色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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