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嘎——”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厚重的库房门被那小厮用力推开了一道足以容纳两人并肩通过的缝隙!清晨清冷而刺眼的光线,如同无数柄利剑,猛地刺破了库房内长久弥漫的昏暗!
飞扬的尘土在光柱中狂舞。
门里门外,死一般的寂静。
齐万年背着手,踱着方步,带着一脸“我就知道”的笃定和看戏的笑容,率先踏入库房。他那双精明的眼睛如同探照灯,第一时间就扫向库房深处——杨老爹那辆青篷骡车孤零零地停在那里,车尾对着门口,车帘……车帘居然大敞着?!
“呵……”
齐万年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带着浓浓的嘲讽。他正要开口,目光却猛地越过那敞开的车帘,落在了骡车后方那片本该是空无一物的地面上!
“呃?!”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死!像是被人狠狠掐住了脖子,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怪异的抽气声!眼珠子如同被无形的手死死按住,猛地凸了出来,几乎要挣脱眼眶的束缚!
光线下,库房深处那片原本空无一物、只积着厚厚灰尘的地面上,赫然垒起了一座小山!
一座由鼓鼓囊囊的粗麻粮袋堆砌而成的、实实在在的“小山”!
那些粮袋灰扑扑的,打着乡下人惯用的、针脚粗大却结实的补丁,正是信中所言的“粗粮”。它们如同变戏法般凭空出现,整齐得不可思议,堆叠得足有半人多高!四十石粮食堆在一起形成的视觉冲击力,足以让任何心存侥幸的人瞬间失语。库房内弥漫着新鲜粮食特有的、干燥而踏实的谷物香气,霸道地冲散了库房原本的霉味!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胶质。只有尘埃在光柱里无声地翻滚。
齐万年身后那两个探头探脑的家丁,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眼神里充满了活见鬼般的惊骇。这……这么多粮?什么时候运进来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到?老爷不是说……杨家可能是空手套白狼吗?
“这……这……不可能!”
齐万年如同见了鬼,踉跄着后退一步,指着那堆粮山,手指抖得如同风中的枯叶,声音都变了调,尖利刺耳,
“哪来的?!这粮……这粮是打哪儿飞进来的?!杨怀玉!你……你莫不是会五鬼搬运不成?!”
齐家几个守粮仓的家丁也全都傻了眼,目瞪口呆地看着凭空出现的粮山,嘴巴张得能塞进鸭蛋。这库房他们昨儿还来巡查过,明明空空如也!别说三十担粮,就是三斗也没有!一夜之间,神不知鬼不觉,冒出这么一座小山?!这简直比戏文里的神仙法术还邪乎!
杨老爹背对着库房,并未第一时间看到里面的景象。但齐万年和他手下那瞬间石化的表情,以及库房深处传来的那股浓郁的新粮气息,已经告诉了他一切!成功了!丫头真的办到了!一股巨大的狂喜和如释重负冲上心头,旋即又被更深的担忧取代——丫头呢?她怎么样了?
他强压住立刻冲进去的冲动,猛地转过身,浑浊的目光扫过那座粮山,也不由得懵了一瞬。
他刚才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门外的齐万年和那催命的“铁疙瘩”上,根本没来得及看库房里面是什么情况!此刻也被眼前这凭空出现的粮山震得心神剧颤!饶是他昨夜已见识过孙女的神异,此刻亲眼目睹这“神迹”,心脏依旧不受控制地狂跳了几下,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但他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狐狸,震惊只在眼底一闪而过,脸上瞬间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沉稳,甚至带着点不耐烦。他手中的烟袋锅“铛”的一声,不轻不重地敲在身旁骡车空荡荡的车厢板上,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打破了这诡异的死寂。
“齐东家说笑了。”
杨老爹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一丝长途跋涉后的沙哑,却异常沉稳,他慢悠悠地走上前,枯瘦的手指随意地拍了拍离他最近的一个粮袋,发出沉闷厚实的“噗噗”声,
“什么五鬼搬运?老朽是正经庄稼人,只懂得春种秋收。这粮,自然是按约定,费了老鼻子劲儿,连夜运进来的。粮,如数在此。成色、数目,你尽可查验。只是……”
他浑浊的目光扫过齐万年那张因极度震惊而扭曲变形的脸,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微不可见的弧度,慢悠悠地拖长了调子。
“咱们昨夜说好的……银票,可备齐了?这光天化日的,银子点清了,粮归了你齐家,老朽也好回去给老婆子报个平安,省得她在家提心吊胆。”
“呃……啊?哦!备……备齐了!备齐了!”
齐万年被那敲击声惊得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他下意识地应着,脚步却像被那粮山吸住了一样,不由自主地挪了过去。他先是绕着那座凭空出现的粮山走了一圈,眼神如同探照灯,仔仔细细地扫过每一个麻袋,甚至伸出手,用力按了按最上面一袋粮食的饱满轮廓,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沉甸甸的、充满生机的硬实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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