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区是基地的核心禁区,安保等级远超梁熠所在的工作区。穿过需要瞳孔、指纹和特殊通行卡三重验证的气密门,一股混合着低温制冷剂和精密仪器特有的金属、臭氧气味扑面而来。走廊寂静无声,只有恒温系统低沉的嗡鸣,脚下的地板柔软而富有弹性,吸收了所有脚步声。
三号量子实验室的门口,一位头发花白、穿着白色防静电服的老者正等在那里,他身材不高,背却挺得笔直,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和长期专注思考留下的深邃纹路,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此刻正闪烁着激动、探究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紧紧盯着匆匆赶来的梁熠。正是钟翰升院士。
“钟院士,您好,我是梁熠。”梁熠连忙上前,恭敬地问好。
钟院士没有客套,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梁熠有些意外。“来来来,快进来!”他几乎是将梁熠拉进了实验室。
实验室内部空间广阔,最显眼的是一个巨大的、包裹着多层银白色保温材料的圆柱体——稀释制冷机的核心,其周围连接着无数粗细不等的线缆和波导,各种精密的测量仪器指示灯闪烁不停,几名同样穿着防静电服的研究员正在忙碌地记录数据、调整参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高度专注的紧张感。
钟院士没有向其他人介绍梁熠,而是直接将他拉到一块巨大的电子白板前,白板上还残留着之前讨论留下的复杂公式和电路图。他指着自己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上面正是梁熠提交的那份报告。
“梁熠,你这个想法……这个‘内源性退相干’,还有这个‘整体边界模驱动’的模型,是怎么想到的?”钟院士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语速极快,“我们团队卡在这个问题上快一年了!尝试了所有能想到的材料缺陷、电磁干扰、甚至是宇宙射线本底的影响,都无法解释那该死的、看似随机但又隐约有规律的时间波动!你的报告,尤其是那个关联测量的提议,简直……简直像是直接给了我们一把钥匙!”
面对这位国内量子计算领域泰斗连珠炮似的提问和毫不掩饰的赞赏,梁熠反而冷静下来。他早已打好了腹稿。
“钟院士,您过奖了。”梁熠态度谦逊,但语气沉稳,“其实这个想法,源于我对实验数据中那些‘噪声’的直觉。我注意到,虽然单个量子比特的退相干时间看起来波动很大,但如果将几个特定位置的比特的数据放在一起看,它们的波动似乎存在某种微弱的同步性。这让我怀疑,干扰可能不是完全独立作用于每个比特的。”
他避重就轻,将灵感来源归结于“数据直觉”,隐藏了“宇宙心流”和那些高深数学工具的关键作用。
“同步性?对!就是这个!”钟院士用力一拍大腿,眼中精光更盛,“我们之前也隐约感觉不对劲,但总是用更复杂的局域噪声模型去拟合,结果是越描越黑!你的思路是跳出框框,直接质疑基本假设!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这时,实验室里其他几位研究员也好奇地围了过来。他们大多是三四十岁的中青年骨干,是钟院士团队的核心成员。看到钟院士如此激动地拉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都感到十分惊讶。其中一位戴着黑框眼镜、气质沉稳的中年男子开口道:“老师,这位是?”
“哦,忘了介绍。”钟院士这才回过神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光,“这位是梁熠,新加入我们基地的研究员,秦主任亲自招来的天才!就是他那份报告,指出了我们问题的可能根源!”
几位研究员闻言,脸上都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梁熠太年轻了,而且那份报告他们也都匆匆看过,其中的想法太过大胆,甚至有些惊世骇俗,让他们这些浸淫领域多年的专家都感到难以接受。
那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名叫郑涛,是实验室的副主任,谨慎地开口道:“梁研究员的想法确实新颖。不过,这个‘整体边界模’的概念,以及需要引入的非局域测量方案,在理论和实验上都面临着巨大的挑战。我们如何能确定,这不是又一个过度复杂的特设性假设呢?”
他的质疑代表了团队大多数人的想法。科学讲究严谨,一个颠覆性的想法固然令人兴奋,但更需要坚实的证据。
梁熠早有准备,他不卑不亢地回答:“郑主任说得对,任何新理论都需要严格的检验。我提出的‘双量子比特关联干涉测量’方案,正是为了验证这个假设。这个实验虽然难度不小,但以我们实验室现有的技术储备,应该是可以实现的。如果实验结果显示退相干时间确实存在显着的空间关联性和特定模式的振荡,那么这就是支持内源性机制的有力证据。反之,则可以排除这个可能性,帮助我们更快地回到正确的方向上。”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如果我们能证实这种整体模式的存在,其意义远不止于解决退相干问题。这意味着我们可能发现了一种新的、可用于量子信息处理的‘集体自由度’,或许能开辟出全新的量子调控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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