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基地A区三号量子实验室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钟院士几乎住在了实验室,亲自督战,花白的头发更显凌乱,但眼神中的火焰却燃烧得愈发炽烈。副主任郑涛带领团队骨干,按照梁熠报告中提出的“双量子比特关联干涉测量”方案,日夜不停地调整设备、编写控制程序、校准测量精度。
这是一项极其精细和复杂的工作。传统的测量只关注单个量子比特能维持叠加态多久(T1, T2时间),而梁熠的方案,要求他们同时精确操控和测量两个在空间上分离的量子比特,并分析它们退相干时间的长短是否存在关联,以及这种关联是否随着两个比特之间的距离和相对位置呈现规律性变化。
这就像不是听两个独立的钟表各自能走多准,而是要看它们之间的走时误差是否同步! 其技术难度和对系统稳定性的要求,都上了一个数量级。
梁熠作为方案的提出者,也被钟院士特许留在实验室观摩学习,并可以随时提出建议。但他很自觉地没有指手画脚,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站在不起眼的角落,观察着郑涛团队熟练而严谨的操作,感受着顶尖实验物理学家们那种一丝不苟、追求极致的精神。
郑涛等人最初对梁熠的存在还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几位年轻研究员,看向梁熠的目光中依旧带着怀疑和审视。但随着实验的推进,他们发现梁熠非常沉得住气,只在关键节点被询问时,才会用清晰简洁的语言解释方案背后的物理图像和预期结果,从不夸夸其谈。这种沉稳的表现,让一些人的观感悄然发生着变化。
然而,实验并非一帆风顺。
第一次尝试性的关联测量,结果令人沮丧。数据显示,两个量子比特的退相干时间波动看起来依旧像是独立的随机噪声,没有任何明显的关联性。实验室里弥漫开一股低气压,几个原本就对梁熠理论持保留态度的研究员,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甚至有人小声嘀咕:“异想天开……”
郑涛皱着眉头,检查着数据流,沉声道:“测量本底噪声太大,可能是微波脉冲序列的精度不够,或者环境干扰抑制没做到位。需要优化。”
钟院士的脸色也凝重起来,但他没有责怪任何人,而是看向梁熠:“梁熠,你怎么看?”
所有的目光瞬间集中到梁熠身上。压力山大。梁熠深吸一口气,走到控制台前,仔细查看了失败的原始数据。他的大脑飞速运转,那种在极限压力下特有的专注感再次浮现。他“看”到的不仅仅是杂乱的数据点,还有数据背后可能隐藏的、被噪声淹没的微弱信号模式。
“郑主任的判断很对,本底噪声是关键。”梁熠开口,声音平静,“但我注意到,在第三组数据序列的末尾,当外部磁场微调线圈施加了一个特定频率的微小扰动时,两个通道的噪声功率谱上,似乎出现了一个同步的、非常微弱的尖峰,虽然还在噪声阈值以下,但位置很特殊。”
他指向屏幕上一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波动。那个细节,连负责操作仪器的研究员都没注意到。
郑涛一愣,立刻凑近屏幕,放大那个区域,其他几位专家也围了过来。经过仔细分析和多次数据比对,他们惊讶地发现,梁熠指出的那个微弱信号,确实存在!而且其频率,与梁熠理论模型中预测的某种边界集体激发模式的频率非常接近!
“不可思议……这么微弱的信号你都能捕捉到?”一位负责数据分析的研究员惊叹道,看梁熠的眼神彻底变了。这已不仅仅是理论能力,更展现了一种对数据近乎直觉的敏锐洞察力。
郑涛深吸一口气,果断下令:“调整微波脉冲形状,增加信号平均次数,重点扫描梁研究员指出的那个频率区间!同时,按照模型预测,尝试微调阵列的边缘势场,看看能否‘激发’出更明显的关联信号!”
找到了方向,团队士气大振。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实验室里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为捕捉那个若隐若现的“幽灵关联”而奋斗。梁熠也完全投入进去,与郑涛等人一起讨论优化方案,甚至亲自上手编写了一段用于实时信号处理的滤波算法。他的编程能力和对问题的深刻理解,再次让这些资深专家们刮目相看。
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经过无数次参数优化和噪声抑制后,新的测量数据终于出现了决定性的转机!
当清晰的、具有空间周期振荡模式的关联函数曲线,首次稳定地出现在主控室的大屏幕上时,整个实验室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死寂,随即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欢呼!
“有了!真的有了!”
“看这个振荡周期!和模型预测的完全一致!”
“上帝……我们真的找到它了!内源性退相干!”
郑涛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数据,双手微微颤抖,脸上充满了激动和释然。他转过身,看向站在钟院士身旁、同样因兴奋而脸颊微红的梁熠,第一次主动伸出了手:“梁熠研究员,我为我之前的怀疑向你道歉。你的理论,是正确的!你为我们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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