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白合衣,将姜玖璃冰凉的身体紧紧拥在怀中,一夜未眠。他低声讲述着幼时父亲给他讲过的奇闻异事,江湖趣闻,声音温和而平稳,试图驱散她心头的寒意与惊悸。直到怀中人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均匀,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沉入梦乡,他才稍稍安心,就这般和衣拥着她,靠在床头,闭目浅眠。
第二日,天光未亮,姜玖璃便悄然起身。她动作极轻,未惊动身旁浅睡的李沐白,仔细梳洗装扮,掩去所有疲惫与异样,恢复了那份属于“李玖儿”的温婉端庄,准时入宫。
她先至承禧殿向戚贵妃请安,言辞恳切地感谢昨日娘娘恩准她出宫探兄,并告知兄长身体已无大碍。戚贵妃见她气色尚可,只当是兄妹情深,并未多疑,温言抚慰了几句。
从承禧殿出来,姜玖璃又转道去了软禁皇后的中宫。宫门守卫森严,但并未阻拦她这位准太子妃。殿内陈设依旧华贵,却透着一股死寂。皇后比前次见面更加憔悴,眼神空洞,见到她也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姜玖璃确认她暂无性命之忧,物资也未短缺,略坐片刻,便起身告辞。望着皇后那如同燃尽灯芯般的模样,她轻轻叹了口气。
回掖庭宫的路上,那名昨日引路的宫女再次“偶然”出现,与姜玖璃擦肩而过时,飞快地递了一个眼神。姜玖璃面色如常,继续前行,路过玄门时,仿若无意般伸手抚摸了一下石狮子的底座,指尖划过一道细微的凸起,再抬手时,一张卷成细筒的纸条已悄然夹在指缝之中。
回到暂居的偏殿,她屏退宫人,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凌厉的字迹,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御花园”。
果然是凛萧溯风。姜玖璃眸光一冷,将纸条撕碎投于掖湖里面。
她对随行宫女淡淡道:“听贵妃娘娘说道御花园的金桂开得正好,路过时去赏看片刻再回。”宫女听她如此说便不疑有他,恭敬跟随。
踏入御花园,远远便瞧见金桂苑内立着几名身着铄国服饰的侍卫,眼神锐利,戒备森严。苑内高处赏亭中,凛萧溯风一身玄色常服,姿态悠然地坐在石凳上,慢条斯理地品着茶,目光落在远处簇簇金黄的桂花上,仿佛真是来赏景的。
姜玖璃瞥了他一眼,沿着下方的花道缓缓而行,目光扫过亭中人时,极快地与他视线一触即分。随后,她驻足在一片尚未开放的寒昙花丛前,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紧闭的花苞,动作自然。
亭中的凛萧溯风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端起茶杯,掩去眸中了然的神色。
深夜,万籁俱寂。今夜恰是陆八在宫中当值,几条关键路径上的守卫被他以各种理由暂时调开。姜玖璃换上一身利落的夜行衣,如同一道魅影,悄无声息地再次来到白日约定的祈愿殿。
月光如水,洒满荒芜的庭院。假山后,一道高大的身影转出,正是凛萧溯风。
姜玖璃停下脚步,与他保持着三丈远的距离,全身戒备,气息内敛。她的手看似随意地垂在身侧,指尖却轻轻按在腰间一个不起眼的荷包上,里面是她特制的强效软筋散,足以在瞬间放倒一头猛虎。
凛萧溯风目光如炬,早已察觉她的小动作,见她如此防备警惕的模样,竟低低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打破了夜的沉寂:“阿璃,昨夜……是朕不对。”他语气竟带着几分罕见的……缓和?说着,他从腰间解下那柄软剑“银蛇”,手腕一抖,精准地抛向姜玖璃,“今夜我来,是特意归还你的剑。”
姜玖璃冷冷接过,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剑身,心中稍定,动作流畅地将银蛇重新缠回腰间。东西既已拿回,她一刻也不想多留,转身便要走。
“阿璃,”凛萧溯风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与……不悦?“为什么要做姜成钰的太子妃?”他话语中透出的,是对姜成钰毫不掩饰的轻蔑。
姜玖璃脚步未停,仿佛未曾听见。
“区区一个太子妃而已!”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属于帝王的强势与霸道,“他还是你的堂兄!跟我回铄国,朕可允你皇后之位!这天下间,还有比这更尊荣的承诺吗?”
姜玖璃猛地转身,夜色中,她的目光冰冷如刃,直刺向他:“我不稀罕!凛萧溯风,从始至终,我都不稀罕你的皇后之位!”怒火在她胸中翻涌,前世今生的屈辱仿佛在这一刻被点燃。
“姜玖璃!”凛萧溯风身影一晃,瞬间逼近,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语气沉哑,带着一种偏执的疯狂,“回铄国,做我的皇后,我们……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姜玖璃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不再挣扎,只是抬眸,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淬满了寒冰与恨意,“凛萧溯风,是谁在边月城外,用我大黎一城百姓、十万谢家男儿和我的亲人性命做威胁,逼我自刎而死?是谁将我尸身暴晒城门以示众人?是谁在铄国皇宫,日夜折磨、羞辱于我,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今,你又何必在我面前,演这出令人作呕的‘求归’戏码?!”她用力一挣,手腕上顿时浮现出刺目的红痕,眼底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你杀我十万谢家军,杀我亲人,令边月城民不聊生!你与我之间,早已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怎么可能再有结果?!你的爱?呵……只会让我觉得可笑可怕!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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