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音涧 第36集：险下鹰嘴

天还没亮透，枫岩洞外的雾浓得能掐出水，雷周领着众人摸黑往鹰嘴崖走——山道碎石硌得脚底生疼，雾里连三尺外的树影都瞧不清，雷周走在最前拨荆棘，林舟扶着阿竹，苏砚跟在中间，云汐断后。约莫一柱香功夫，前方骤然断了路。

呼啸的风裹着崖底腐叶的腥气卷来，近百丈高的鹰嘴崖赫然在目：崖壁陡得像被巨斧劈过，光溜的石壁上只嵌着几道浅缝，雾里往下望是深不见底的黑，崖边几丛枯草被风扯得笔直，稍往前探半步，就像要被卷进深渊。

雷周蹲在崖边，指尖抠进一道老石缝，指腹蹭过经年磨出的光滑痕迹，又把浸过桐油的麻绳往旁侧老枫树根上绕了三圈，每圈都拽得死紧，最后用楔形石楔死绳结，抬脚狠狠踹了踹树干，见树干纹丝不动，才粗声安排：“云汐姑娘武功高，在前探路，到崖底给信号；我跟在你后面清松石；阿竹、苏砚走中间，抓稳绳别乱晃；林舟兄弟断后，盯着他俩，也防着身后动静！”

话刚落，苏云汐已拎着裙摆往崖边掠去。她压根没把麻绳当依赖，指尖在石壁上轻轻一搭，听着“笃实”声响便知石质结实，借着那点巧劲往下滑了半丈，脚尖稳稳落进道藏在雾里的拳头大石窝。遇着石窝间距宽，她屈膝一蹬崖壁，身子像片柳叶般飘过去，裙摆扫过石壁连石屑都没震落。往下走了二十余丈，她忽然停住，指尖扣住一块向外凸的石片——那石片看着结实，实则早被风化，她猛地一掰，石片“哗啦”坠进雾里，好一会儿才传来落地声。“上面有块松石，绕着走！”她喊完继续往下，不过盏茶功夫，崖底就传来清亮的回应：“我到了，绳路没问题！”

雷周紧随其后，他虽不如苏云汐轻盈，却凭着常年走险路的经验，每一步都踩得极准。手掌按在石壁时会特意抠一抠石缝，确认结实才落力，遇着稍松的碎石，便顺手往下拨，免得扎了后面人的脚。他往下走得快，没一会儿就追上了半截麻绳，还不忘抬头冲上面喊：“阿竹，盯着我踩过的石窝！左数第三道缝是空的，别踩！”

阿竹和苏砚跟在后面，两人攥着麻绳的手都浸满了汗，麻绳滑得几乎握不住。阿竹脸白得像纸，眼睛只敢盯着雷周的脚后跟，手指一点一点放绳，刚挪了七八丈，脚下忽然一滑——那石窝边缘沾了层薄霜，他整个人往下坠了半尺，麻绳瞬间勒得他手腕发红，疼得他“呀”了一声，闭紧了眼。亏得雷周在下方及时回头，粗糙的手掌死死托住他的后背，往上一推：“慌什么！脚往右边挪，踩我刚踩过的浅缝！”阿竹咬着牙照做，脚尖刚碰到石缝，就见苏砚也在发抖，他赶紧小声喊：“苏砚哥，你慢些，跟着我的步子！”

苏砚本就不擅攀爬，石壁的寒气透过掌心往骨子里钻，他每挪一步都要顿一顿。刚往下走了十余丈，袖口忽然被石片划破，冷风灌进衣袖，他身子一哆嗦，差点松手。身后的林舟立马喊：“苏砚，左手边有块凸起的石头，抓着它稳一稳！”林舟走在最后，虽断后却没落下太远，他一边往下挪，一边余光始终锁着阿竹和苏砚，见苏砚稳住了，又提醒：“前面石窝窄，脚侧着踩！”

忽然，雾里传来几声马蹄踏石的脆响，紧接着是巡查队粗哑的喊话，裹着风飘得忽远忽近：“谁在下面？！雾里那动静是啥？！黑风教巡查在此，赶紧出来！”他们听见崖下有石片滚落的声响，却被浓雾挡着，啥都瞧不清，对着崖下瞎喊。苏砚心里一紧，手猛地攥紧麻绳，赶紧把身子往石壁贴了贴，压低声音喊：“别出声！他们没看见咱们！”

崖顶的人见没人应答，又大喊：“装什么哑巴！再不出声就射箭了！”话音刚落，就听见“哗啦”一声箭囊翻动的声响，显然是在故意恐吓。雷周脸色一沉，脚下发力，借着石缝借力往下掠：“林舟兄弟，护好他俩，别出声！我到崖底接应！”说着他速度更快，没一会儿就到了崖底，刚站稳就冲上面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苏云汐立马会意，往上迎时脚步放得更轻。

苏云汐往上掠了五六丈，正好撞见阿竹又要打滑——他脚下的石窝忽然掉了块碎石，整个人往侧面倾去。苏云汐眼疾手快，伸手拽住他的胳膊，往旁边一带，全程没发出半点声响。她拉着阿竹往下走，脚步轻得像猫，阿竹被她拽着，连呼吸都放得极缓。苏砚跟在后面，见两人都没出声，也赶紧屏住气，只敢用眼神跟林舟交流。

可就在这时，崖顶传来厉喝：“射！给我往雾里射！”三支箭破雾而来，箭尖泛着冷光，却没个准头——一支“笃”地钉在上方的石壁上，一支坠进深渊没了声响，还有一支擦着林舟头顶的麻绳飞过，把麻绳外层的麻线刮断了几根。“都别慌，他们看不见！”林舟压低声音，慢速往下挪。

苏云汐拉着阿竹先到了崖底，雷周赶紧伸手接住，把他往崖壁死角带；接着苏砚也被林舟护着下来，几人全缩在凸起的石壁后，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崖顶的巡查队还在乱喊：“谁啊！我们已经看见了！快出来啊！”喊了半天没动静，又胡乱向崖底射了四五支箭，箭全落在空处。

“妈的，这雾太大，说不定是风吹石头响！”有人骂了句，又有人接话：“管他呢，先去别处啰！这么险的地方谁下得去啊！”没一会儿，崖顶传来“撤”的吆喝，马蹄声渐渐远了，雾里只剩风刮过崖壁的呼啸，还有未散的箭味。

阿竹瘫坐在地上，后背的冷汗把衣裳都浸透了，声音发颤：“可、可算走了……刚才他们乱射箭的时候，我连大气都不敢喘。”苏云汐递给他一个水囊，声音放得很轻：“喝点热水缓一缓，没事了。”林舟走到雷周身边，望着雾里的芦苇荡方向：“雷大哥，咱们得趁现在赶紧走，万一他们去而复返就麻烦了。”雷周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往飞云江去，芦苇荡里好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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