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西双榜 第11章 教员第9章 家宴

张指柔微微一笑，说道：“就叫冷静吧，万籁俱静的静，沉着冷静的静。”冷双显听了，欣然同意。

1935年1月中旬，期末考试结束以后，童家兄妹找到蒙自然，说他们的爷爷童达光邀请曾慕云、冷双显、蒙自然、商首夫、林允娇、侯佳佳上门做客。

临近放假，学校的事情千头万绪，曾慕云和冷双显商量：“童达光是南京市工务局副局长，学校有不少事情需要他担待，校长室没人去，是不行的。”

见冷双显点头，她又说：“好几年没回老家了！今年，我准备回北平过年，想在放假之前，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能不能，劳烦冷校长去一下？”

冷双显听了点头，同意代表校长室前往童家。随即，两人商量了赴约原则：少说多听，遇到事情，暂不表态！

处理完学校事务，曾慕云随即去了北平，冷双显安排在星期天，带着蒙自然等四人去了童家公馆。

这天，天上下着小雨，气温骤降。湿冷的天气，雨点厚重，打在稀稀落落、阔大卷曲的梧桐叶上，发出了淅淅沥沥、嗦嗦沙沙的声音，像是在催促老天爷下雪。雨打树叶，北风呼啸，两种声音相互叠加，彼此呼应，听着就让人不想出门，街道变得更加冷清了。

童家公馆坐落在珞珈路附近，一行人坐着人力车，冒雨走了一个多小时，总算到了地方。

侯佳佳性子急，一个健步跳下人力车，被冷风一吹，马上缩紧了身子，紧赶几步，跑去按了门铃。

开门的是苏嫂，蒙自然想起：学前班刚开学，为了照顾童家兄妹上学，童家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房子，平时，就是这个苏嫂和两个佣人负责照顾、接送他们，逢节假日才接回家去。

众人被苏嫂引着，刚走进公馆就被震撼到：阴雨天气里，室外的光线暗淡，而公馆里面，豪华的灯饰，已经全部打开，金黄色的光线炫人眼目，让人一下不能适应；而金碧辉煌的内饰，精装细作的家具，更让人目不暇接；暖气片散发出的热浪扑面而来，打开了众人蜷缩的身子，提前体会到了春天的温意。

一阵脚步声传来，众人打眼看过去，只见童家兄妹和一个五十岁的贵妇人，急急忙忙地迎了出来。

贵妇人穿着黄色印花的丝质旗袍，一身的珠佩，把她衬得神采奕奕，她优雅理了理头发，对冷双显说：“冷校长吧，有请有！”

童家兄妹和众人熟络，不等贵妇人作介绍，早已拉的拉，拽的拽，把众人引了进去。

众人来到客厅，见里面摆放着雕刻精美的古典红木家具，家具中间配着一套西式棕色皮沙发，沙发对面，是一个金属罩的西式大壁炉，地上铺着马赛克地板。

和客厅相连的，是宴会厅，里面摆着西式的长条餐桌椅。宴会厅与客厅外面，是一个平阔的露天大阳台。

童达理陪着一对老年夫妻，正坐在沙发上。见众人进来，三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童达理上前握住冷双显，看着身穿暗格子浅灰西服的先生，恭敬地说：“这位是家兄，南京特别市工务局常务副局长童达光。”两人握手见礼。

接着，童达理又指着身穿紫色印花旗袍的女士，说道：“这是家嫂倪凤稚。”两人点头微笑。

转过身，他又介绍了余下的几人，童达光夫妇听了，一一见礼让座。

待众人坐定，童达光让了茶歇，慢慢说道：“冷校长，俊儿、丽儿在贵校就读，我早就应该登门拜访，只因公务繁忙，一直没有抽出时间来。这不，心里一直过意不去，邀请几位屈尊大驾，光临寒舍，吃顿便饭了！”冷双显听了，连忙摆手，起身谢过。

童达光见了，又说：“去年，南京特别市扩大了郊区区域，孝陵卫、上新河、燕子矶等地方划归了南京市，公务局属对接关键部门，事务更加繁忙了。不过，事情再多，会见曾校长、冷校长的事情，是不能再拖的了。”

见冷双显微信不语，他也不闲聊，笑道：“今天请众位前来，也没有别的事，就是两个字：吃饭！我要用四菜一汤，表达对大家的敬意！”

倪凤稚听了，笑道：“俊儿、丽儿的父母，在外地工作，不能来陪客，敬请谅解！”

说完起身，和童达光、童达理一起，引着众人去了宴会厅，分宾主坐下。

身穿黄色旗袍的贵妇人站在倪凤稚身后，见大家坐定，拍了三下手掌。不一会儿，宋嫂带着两个仆人，端上了四菜一汤。

五颜六色的精致菜品，把众人惊艳到。宋嫂见了，笑着介绍道：“第一道菜，叫莲花家麟戏野风。菜形如一池荷花盛开，盘中是爆山鸡丁加鹿茸梅片，四周是用鹌鹑蛋和鸡茸酿制的十几朵荷花，因鹿为家麟，山鸡为野风，故称莲花家麟戏野风。”

倪凤稚听了，让众人边吃边听，侯佳佳举起筷子，下不了手，看着她说：“童丽奶奶，让我想再看一会儿，行吗？”倪凤稚喜欢她的俏模样，点头笑道：“行，就听佳佳的！”

宋嫂见了，笑着又介绍：“第二道菜，叫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中间的圆球，看上去像一颗颗剥了皮的葡萄果肉，晶莹剔透，透着浓浓的葡萄香气；吃上去，像是用冬瓜球制作的一道蔬菜，酸甜多汁，口感爽滑清凉。一口一颗，果真是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众人听了都笑，暗自赞叹，菜如其名。宋嫂见惯了客人对这道菜的反应，微微一笑，指着下一道菜，又说：“第三道菜，叫掌印长白八珍。长白山有九种主要的山珍，分别是榛蘑、蕨菜、黑木耳、山里红、猴头蘑、榆黄蘑、松籽和松茸，配合山珍之首的熊掌，制成这道上乘的滋补菜肴。这道菜，口感鲜美丰腴，味道醇厚绵长。”

侯佳佳用鼻子嗅了嗅，叹道：“好香啊，不愧是山珍！”宋嫂点头，继续介绍道：“第四道菜，叫靖江蟹黄汤包。包子馅料是用猪皮、老母鸡、猪蹄髈熬成的高汤，去除杂物以后，冷却成皮冻，最后加入调料，与蟹肉、蟹黄和蟹膏一起剁碎拌匀，包制成汤包。吃过的人都说，这是天下第一汤包，金不换！”

最后，她摆正了汤碗说：“这道汤，叫津门海参锅巴汤。用老汤做底，加入金华火腿、瑶柱、老母鸡、老鸭等臻品，与海参一起煨了八个小时。八小时以后，海参汤汁已经变得鲜香绵密，汁稠汤浓。吃的时候，把汤汁倒在脆脆的锅巴上面，趁热咀嚼，味道咸鲜脆香。”众人听了，暗自称奇，但不愿出声露怯，只是微笑点头。

见宋嫂介绍完毕，童达光问冷双显喝什么酒，童达理见了，在一旁说道：“冷校长不要客气，我大哥这儿，中外名酒，品种丰富，种类齐备，想喝什么都有。”

冷双显听了，谢过他，摇头说道：“下午，有不少校务需要处理，就不喝酒了！能品尝到童局长夫妇精心准备的菜肴，已经非常荣幸。”

童达光听了，点头说道：“校务为重，我这个人，对懂得轻重缓急的年轻人，向来是敬佩。”苏嫂听了，指挥仆人给每人座上续了茶水，又放了一瓶荷兰水。

一切准备妥当，童达光站身起来，举起茶杯，笑道：“就让我以茶代酒，感谢各位的光临！”众人见了，起身道谢，一起抿了一口茶。倪凤稚坐下说：“不要光说话，快坐下来吃菜！”

侯佳佳看着五颜六色的菜，笑着说：“童丽，这些菜太漂亮，我还是舍不得吃！”

童丽听了好笑，说道：“佳佳，先吃汤包，小心烫到嘴，我给你做示范！”说完，吩咐身穿黄色旗袍的贵妇人：“程妈帮忙！”

程妈听了，从苏嫂捧着的托盘上，取了一块厚纱布，用大拇指、食指和中指的指尖，撮住一只汤包上的折皱，小心翼翼轻轻地拎起来，慢慢地放到童丽的碟子里。然后，在汤包上淋了几滴香醋，放上几根姜丝。

再看童丽，慢慢地低下了头，把嘴凑近汤包，用齿尖在上面，细细地咬出一个小孔，再对准小孔，从里面缓缓地吸吮着汤汁。等汤汁吸完，她再和着姜醋，把皮馅一起吃了下去。

童丽示范的时候，程妈给众人一一取好汤包，放了姜醋，大家也学着童丽的样子，慢慢地吃了起来。一桌上面八个人，侯佳佳吃了三个，其他人只吃了一二个。

桌上的每一份菜，都准备了很多，吃完了，苏嫂又端上热的来。

四个菜的味道，各有千秋，各有吃法，童达理等人在一边，边吃边介绍，劝大家多吃，不要客气。

这顿饭，吃了近一个小时，直到大家都吃不动了，童达光才留下苏嫂收拾桌子，自己带着众人回到客厅坐下，倪凤稚让程妈拿出两个望远镜，送给了侯佳佳、蒙自然。

商首夫、林允娇则拿出童家兄妹的成绩单，递给童达光。

童达光看完成绩单，笑道：“上学前班之前，这两个孩子身上，有一些骄娇之气，通过一年多的学习，的确改正了不少，学习成绩也非常优秀。感谢你们的培养和教育啊！”

商首夫听了，说道：“教学是相互的，我们从孩子们身上，也学到了很多。”

林允娇也说：“对孪生兄妹的教育，我们没有经验，感谢你们的配合。特别是，你们支持校规，让两个孩子分班上一年级。”

倪凤稚点头说：“分班是好事，这件事，也教育了我和达光：很多事情，应该让孩子自己解决，大人不必干预。分班的事，我要表扬童俊，像一个哥哥的样子，让着妹妹。”

童丽听了，笑道：“童俊，你不要骄傲喔！”童俊反应快，马上笑道：“一人让一次！”众人听了都笑。

见童达光微笑不语，静静地坐着，没有什么事对自己说，冷双显起身告辞。

童达光见了，并不多留，也站起身来，把众人送到了公馆门口。

宋嫂早已经安排了汽车，在门口等着。见他们道了别，她把众人一一护进车厢，司机鸣笛一声，往学校开去。

路上，司机对众人说：“我叫田一民，我女儿田可爽，也在你们学校上学，是四年级的体育特长生。”大家听了，都说认得。

进了校门，林允娇忍不住问：“奇怪，请我们吃这顿饭，他们就没有一点事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