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城紧锣密鼓的战备气氛,如同不断绷紧的弓弦,连寻常百姓都能感受到那股山雨欲来的压抑。城头巡逻的士兵眼神更加锐利,匠坊的炉火彻夜不熄,一车车的粮草军械源源不断运入城中加固的库房。所有人都明白,与北凉新帅兀术的较量,恐怕就在眼前。
然而,战争的到来,有时并非总是以战鼓和烽烟为序幕。这一日,正当凌风与陈大疤、老拐等人商议如何在城外险要处再增设几处暗哨时,一骑快马带着前沿哨卡急报飞驰入城:北方荒原上,出现了一支打着北凉王庭狼头白旗的小队人马,约二十余骑,护卫着一名文官打扮的使者,正朝着黑石城方向而来,声称奉北凉西部统帅兀术之命,前来递交文书!
“北凉派使者?”陈大疤独眼一瞪,满是诧异,“这帮狼崽子什么时候学会先礼后兵了?肯定没憋好屁!”
老拐捻着胡须,眉头紧锁:“两军对峙,突然派使……无非是劝降、施压、或者缓兵之计。来者不善啊,风哥儿。”
柱子(已从狼山口秘密换防回来)沉声道:“或许是想探我虚实。”
凌风放下手中的哨卡布置图,眼神微凝。兀术这一手,确实出乎意料。这不像是那个以勇猛激进着称的鹰派将领的风格,倒更像是一种策略性的试探。他沉吟片刻,下令道:“放他们过来。命令北门守军加强戒备,但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箭。老拐叔,准备一下,在议事厅接待。柱子,选五十名精锐,甲胄鲜明,在厅外列队,听我号令行事。疤叔,城防交由你全权负责,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动。”
“得令!”众人齐声应道,立刻分头准备。
一个时辰后,北凉使者一行抵达黑石城北门外。为首的使者是一名年约四旬、面皮白净、留着北凉贵族常见短髯的文官,眼神中带着几分倨傲与审视。他抬头看了看加固后越发巍峨的城墙和城头林立的守军以及寒光闪闪的弩箭,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镇定。
城门缓缓开启一条缝隙,仅容数人通过。使者带着两名护卫,在老拐的引导下,穿过刀枪林立的甬道,来到了城主府议事厅。
厅内,凌风端坐主位,一身黑色劲装,并未穿戴官服,气势沉凝。柱子率领五十名披甲执锐的精锐战士,肃立厅外两侧,鸦雀无声,却散发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北凉使者走进大厅,感受到这股肃杀之气,神色稍稍收敛,依礼微微躬身:“北凉王庭使者,拔野古律,奉西部兀术统帅之命,见过凌镇守使。”
凌风抬手虚扶,语气平淡:“使者远来辛苦。不知兀术统帅有何见教?”
拔野古律直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文书,双手呈上:“我统帅听闻凌镇守使乃人中之杰,以孤城力抗我北凉雄师,心生敬佩。然,天命在北凉,大夏气数已尽,负隅顽抗,徒增死伤。统帅惜才,特遣某前来,陈明利害。若凌镇守使愿开城归顺,我王庭必以高官厚禄相待,黑石城军民亦可保全。如若不然……”他顿了顿,声音转冷,“待我统帅大军一到,必是城破人亡,鸡犬不留!”
文书由老拐接过,递给凌风。凌风展开扫了一眼,内容与使者所言大同小异,无非是威逼利诱之词,文辞倒是颇为华丽。
凌风看完,并未动怒,反而轻轻一笑,将文书放在一旁:“兀术统帅好意,凌风心领。不过,使者所言‘天命’、‘气数’,未免虚无缥缈。凌风只知,守土安民,乃将士本分。黑石城虽小,却上下一心,粮草充足,城坚器利。去岁阿古拉万夫长麾下精骑近万,尚且铩羽而归。不知今日兀术统帅,又有何必胜之把握,敢言‘城破人亡’?”
他语气从容,既点明了黑石城的抵抗意志和实力,又提了一下兀术前任的败绩,暗含讥讽。
拔野古律脸色微变,强自镇定道:“凌镇守使岂不闻此一时彼一时?兀术统帅雄才大略,非阿古拉可比。如今我西部大军已完成整编,兵精粮足,锐不可当。更何况……”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统帅已与南方‘友人’达成默契,届时南北夹击,黑石城孤悬于外,腹背受敌,纵有通天之能,又如何抵挡?”
这话一出,厅内气氛骤然一紧!老拐和柱子脸色都变了变。“南方友人”?这分明是暗示云州方面可能与之勾结!若真是如此,黑石城危矣!
凌风瞳孔也是微微一缩,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哈哈一笑:“使者此言,未免可笑!我大夏内部纵有纷争,亦乃家事,岂会与尔等蛮夷合谋,自毁长城?此等离间之计,未免太过拙劣。若兀术统帅果真如此自信,又何须派使者前来多此一举?尽管放马过来便是!我黑石城上下,正欲再建新功!”
他话语铿锵,直接点破对方可能的讹诈与离间,表达了坚决抗战的决心,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
拔野古律被凌风一连串的反问和坚定的态度噎得一时语塞,脸色阵青阵白。他没想到凌风如此年轻,却如此沉稳老辣,软硬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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