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烽火传 第122章 冰凰泣血 母仪破劫

碎裂的冰凰玉佩残片深陷在冻土泥污中，光泽尽失。完颜雪被两名玄甲亲卫铁钳般扣住臂膀，拖向森严战阵深处。冰蓝长发散乱，凄绝的呼喊淹没在金戈铁马的轰鸣里。

“父王——！！！”

完颜宗翰面容如万载寒烟，纹丝不动。目光越过女儿挣扎的身影，投向鹰愁涧侧翼爆发的激战。那里，赤红刀芒如怒龙翻腾，周镇岳率领的百骑死士正以决绝之势，在苍狼铁骑的右翼撕开一道血口！孟雄飞巨刀咆哮，拓跋苍箭如流星，墨七的毒雾钢针在人群中炸开朵朵凄艳的血花！金兵虽众，一时竟被这悍不畏死的突击搅得人仰马翻！

“传令！”完颜宗翰的声音如同冻碎的岩石，冰冷坚硬，穿透战场喧嚣，“右翼合围！给本王碾碎周镇岳！左翼神机营，即刻轰塌鹰愁涧！一只老鼠也不许放出来！”玄铁指套的五指猛地攥紧，如同扼住了整个战场的咽喉！

“得令！”传令官声嘶力竭。

“放箭——！！！” 左翼阵中，随着军官厉嚎，数十架狰狞的床弩被力士绞紧弓弦，手臂粗、丈余长的破甲巨箭被涂抹上火油点燃！弩手狞笑着，瞄准了涧口上方早已被标识出的几处巨大岩壁裂缝！

“预备…” 点火手高高举起火把！

就在这千钧一发、涧口数百山民绝望闭目、鹰愁涧内众人命运即将被彻底埋葬的刹那！

“住手——！！！”

一道清越、威严、带着穿透一切的焦急与愤怒的女声，如同九天凤鸣，骤然响彻整个战场！声音中蕴含着一股奇异的精神威压，竟让那些即将松开弩机扳机的金兵动作齐齐一滞！

金狼大纛之下，一匹通体雪白、神骏非凡的玉狮子快如流星，风驰电掣般冲入中军阵前！马背上，端坐着一位宫装女子。她身着繁复庄重的金线玄鸟锦袍，云鬓高挽，斜插一支古朴的冰凰玉簪。面容并非绝色，却雍容华贵，眉宇间沉淀着岁月与智慧的痕迹，一双凤目此刻燃烧着惊怒交加的火焰，正死死盯着完颜宗翰！

正是金国大妃，完颜雪的生母，亦是北地大萨满一脉最后的传人——萧绰！

“元帅！住手！”萧绰勒住玉狮子，声音因激动而带着一丝颤抖，凤目扫过地上那碎裂的玉佩残片，又扫过被亲卫死死制住、泪痕满面的女儿，最后钉在完颜宗翰脸上，“你要将我们的女儿…送入冰谷？！她是你我唯一的骨血！她体内流淌着你完颜氏与我的萨满之血！你怎忍心？！”

完颜宗翰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眼底深处那冰冷的寒潭似乎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一丝微澜，但瞬间又被更厚的冰层覆盖。“大妃，此乃军阵！你擅闯中军，该当何罪？雪儿私通敌酋，抗命不遵，更毁去性命交修之玉佩，自断生路！按族规，冰谷已是本王念及父女之情的恩典！”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北地刮骨的寒风。

“恩典？冰谷九死一生！那是流放重罪族人、磨灭神魂的绝地！”萧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母兽护雏般的悲愤，“她为何如此？你心中当真不明？！她是在替你偿还这滔天杀业沾染的因果！是在用她自己的命，换这涧口生灵，换你手下那些儿郎少造一分杀孽！你睁眼看看！”她猛地指向涧口那些哭泣颤抖的山民，又指向右翼正与周镇岳绞杀在一起、不断倒下的金兵尸体，“血！流的还不够多吗？！”

“妇人之仁！”完颜宗翰眼中戾气一闪，玄铁指套重重一挥，“大妃累了！送她回营！”

两名亲卫上前欲牵萧绰马缰。

“谁敢！”萧绰凤目含煞，周身骤然散发出一股古老而神秘的气息波动！她并未动手，但那两名身经百战的亲卫竟如同撞上无形屏障，蹬蹬蹬连退数步，面露骇然！大萨满血脉的威压，纵然稀薄，亦非凡俗可近！

她不再看亲卫，目光灼灼逼视完颜宗翰，声音陡然低沉，带着一种洞穿命运的悲悯与急切：“宗翰！你只知螭魂之力可助你横扫八荒，可知那玉佩诅咒一旦彻底爆发，冰凰碎玉之时，便是‘龙螭吞凰’之局将成？！雪儿若死，诅咒反噬，第一个要吞噬的便是你这个生父！此乃血脉相连、无法斩断的死劫！届时，你纵有千军万马，可能挡这源自血脉深处的怨毒反噬？！”

“龙螭吞凰？！”这四个字如同惊雷，狠狠劈在完颜宗翰心头！他刚毅如石刻的脸庞终于出现了一丝剧烈的震动！深不见底的眼瞳猛地收缩，死死盯住萧绰！有关玉佩的古老禁忌预言，族中仅有只言片语的残缺记载，一直被他视为无稽之谈…此刻却由身负萨满传承的妻子亲口道出！

就在完颜宗翰心神剧震、杀伐决断出现一丝缝隙的瞬间！

“保护元帅！小心刺客！”忽鲁术惊恐的嘶吼骤然响起！

轰——！！！ 一道狂暴炽烈、如同熔岩喷发般的赤红刀罡，撕裂了右翼混乱的战阵，带着焚尽八荒的恐怖气势，直劈金狼大纛下的完颜宗翰！刀罡未至，那股熔金化石的灼热高温已让空气扭曲，离得稍近的亲卫须发瞬间焦枯！

是周镇岳！他竟在乱军之中，以燃烧生命本源为代价，爆发出远超巅峰的一刀！目标直指敌军魁首！这一刀，不为杀敌，只为搅乱乾坤，为涧内之人搏一线渺茫生机！

“找死！”完颜宗翰眼中寒芒爆射，那一丝震动瞬间化为滔天怒火！腰间那柄从未出鞘的玄铁狼首刀发出一声嗜血的嗡鸣！他竟不闪不避，反手拔刀！一道漆黑如墨、却蕴含着斩断山岳之力的恐怖刀罡逆势撩起！刀光过处，空间仿佛被无声撕裂！

轰隆——！！！！ 赤红与墨黑，两道代表了当世巅峰力量的刀罡狠狠碰撞！ 如同两颗流星对撞！刺目的光芒瞬间吞噬了方圆十丈！恐怖的气浪化作实质的冲击环，如同海啸般向四周疯狂扩散！数十名靠得太近的亲卫和战马如同纸片般被撕碎、掀飞！地面被硬生生刮去一层！金狼大纛的旗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咔嚓一声断裂！

光芒散尽。 周镇岳的身影如同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人在半空已鲜血狂喷，赤红刀芒彻底黯淡，熔金龙瞳一片灰败！孟雄飞狂吼着扑上接应，却被数名金兵猛将围攻，血染重甲！

完颜宗翰端坐马上，身形稳如磐石。玄铁狼首刀已然归鞘，唯有握着刀柄的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面色如常，但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震动与消耗，却瞒不过近在咫尺的萧绰。

混乱中，无人注意，一道灰影如同鬼魅般掠过战场边缘，快逾闪电地没入鹰愁涧深处那条被碎石半掩的黑暗缝隙！赫然是先前侍立在完颜宗翰马旁的灰衣老僧！

“元帅！”忽鲁术惊魂未定，嘶声请示。

完颜宗翰缓缓抬起手，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中军，扫过远处涧口惊惶的山民，最终落在妻子萧绰那写满焦急与悲伤的脸上，又缓缓移向她身后被亲卫死死按住、已然力竭昏迷的女儿完颜雪。

他看到了雪儿颈间裸露的肌肤——那原本光洁的锁骨下方，不知何时，竟悄然蔓延出数道极其细微、如同活物般的暗红纹路！纹路蜿蜒扭曲，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与她之前玉佩上的诅咒纹路如出一辙！而且…蔓延的速度，似乎比之前更快了！

萧绰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女儿肌肤上那妖异的纹路，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心痛！这正是“玉碎劫生，诅咒入骨”的凶兆！

完颜宗翰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那“龙螭吞凰”的预言，妻子绝望的眼神，女儿颈间蔓延的诅咒纹路…如同无形的蛛网，瞬间缠住了他杀伐决断的铁腕。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唯有寒风卷着血腥与硝烟，呜咽而过。

片刻的死寂后。 完颜宗翰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斩断了凝固的空气： “押送公主…回上京。囚于…凤栖台。没有本王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他顿了顿，玄铁指套指向鹰愁涧深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神机营，目标修正。轰塌涧外三号、五号隘口！封死这条山道！涧内…暂缓。”

“元帅？！那周镇岳…”忽鲁术不甘。

“嗯？”完颜宗翰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

忽鲁术浑身一颤，如坠冰窟，慌忙低头：“末…末将遵命！”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山涧外指定的隘口处响起，山崩地裂！巨石滚滚落下，彻底封死了鹰愁涧通往外界的最后一条主要通道！涧内彻底成为死地！

萧绰紧绷的心弦终于稍松，看着女儿被小心抬上软轿，泪水无声滑落。她望向丈夫，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完颜宗翰不再看她，目光投向烟尘弥漫、被巨石封死的鹰愁涧深处，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瞳中，冰冷的算计与一丝极其隐晦的疑虑交织翻滚。涧内，到底还有什么？那灰衣老僧…又是何方神圣？螭魂…冰凰…玉京图…这盘棋，远未结束！

他猛地一勒缰绳，玄黑狼裘在风中猎猎作响。 “班师！”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