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烽火传 第62章 血火孤城 暗河龙影

石门关西门城墙的缺口，已化作人间炼狱。

巨大的坍塌处如同城池被撕裂的伤口，焦黑的断壁残垣间混杂着燃烧的木料、冰冷的巨石和层层叠叠、早已失去温度的尸骸。滚烫的鲜血浸透了每一寸焦土，在刺鼻的硝烟与浓重的血腥味中汇聚成暗红色的小溪，汩汩地流入关内。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

“顶住！给老子顶住！”萧破虏的吼声早已嘶哑如破锣，浑身浴血，厚重的山文铠多处破裂，露出翻卷的皮肉。他如同嵌入缺口的礁石，手中那柄卷了刃的厚背战刀依旧疯狂劈砍，将一名攀上缺口的金军悍卒连人带盾劈得倒飞出去，内脏洒了一地！但他脚下踉跄，气息粗重如风箱，显然也已到了强弩之末。

缺口外，金兵如同永无止境的潮水，踩着同伴堆积如山的尸体，嚎叫着向上攀爬！更远处，大地在沉闷如雷的蹄声中颤抖！金军最精锐的铁浮屠重骑，如同移动的钢铁要塞，在步卒撕开的血肉通道后集结完毕，沉重的骑枪平举，闪烁着死亡寒光！只待最后一道防线被突破，便将发动毁灭性的冲锋，彻底踏平这座摇摇欲坠的雄关！

“将军！缺口守不住了！弟兄们…快拼光了！”一名浑身插着数支箭矢的校尉踉跄冲到石崇焕身边，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

石崇焕屹立在缺口后方一处稍高的断壁之上，烂银枪早已染成暗红，枪尖滴落的不知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的汗。他玄色鱼鳞甲上布满刀痕箭孔，青色的战袍被血与火染成暗褐色。那张棱角分明、透着儒雅与刚毅的脸上溅满血污，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眸依旧沉静如渊，倒映着眼前的尸山血海与远处那钢铁洪流。

“慌什么！”石崇焕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压下了周围的恐慌，“铁浮屠不动，完颜宗翰就不敢说赢！我们的援军，就在路上！”他目光如电，扫过缺口处残存的守军，“弓弩营！换猛火油罐！目标缺口下方五十步，覆盖抛掷！刀盾营最后的弟兄，随我——死守不退！”

“死守不退！！！”残存的守军被主帅的镇定与决绝感染，爆发出最后的怒吼！

嗤嗤嗤——！ 数十个点燃的猛火油罐被奋力掷出，划过燃烧的天空，狠狠砸在缺口下方金兵最密集的区域！

轰！轰！轰！ 炽烈的火焰混合着粘稠的黑油瞬间爆燃！凄厉的惨嚎声冲天而起！熊熊烈火暂时阻断了金兵后续的攀爬浪潮！但也彻底激怒了远处的铁浮屠！

“呜——！”低沉雄浑的牛角号声响彻战场！ 铁浮屠军阵缓缓而动！沉重的铁蹄开始加速，由缓至疾，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带着碾碎一切的毁灭气势，轰然启动！目标直指那燃烧的缺口！大地在践踏下呻吟！

“来了！准备迎…”萧破虏目眦欲裂，嘶声怒吼！

就在这千钧一发、铁蹄即将踏破烈焰、彻底碾碎关防的刹那！

轰隆——！！！ 一声比所有炮火轰鸣更加沉闷、更加厚重、仿佛来自大地肺腑深处的恐怖巨响，毫无征兆地在战场正下方猛烈炸开！

整个石门关，连同关外金军大营，如同遭遇了地龙翻身！ 大地剧烈震颤！山摇地动！ 西门城墙缺口处，本就摇摇欲坠的断壁残垣在剧烈的摇晃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无数碎石簌簌滚落！正在攀爬的金兵如同下饺子般惨叫着摔落！ 就连那刚刚启动、势不可挡的铁浮屠冲锋阵型，也在突如其来的剧烈颠簸中瞬间大乱！沉重的战马在立足不稳的地面上惊恐嘶鸣，互相碰撞！钢铁碰撞的刺耳摩擦声和骑士的惊呼怒骂瞬间取代了冲锋的号角！

“怎么回事？！”“地龙翻身了？！” 敌我双方士卒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惊呆了！恐怖的震动持续了足足数息才渐渐平息。缺口处的火焰被震得四处飞溅，战场陷入一片诡异的混乱与死寂。

石崇焕紧紧抓住断壁边缘才稳住身形，深邃的眼眸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他猛地抬头，望向关墙西南方那片连绵的山峦——震动源头的方向！一个惊人的猜想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是寒潭方向…难道…是黎少侠他们…”他心中剧震，随即被巨大的忧虑淹没！

……

冰冷湍急的暗河水流如同失控的野马群，裹挟着黎童和完颜雪在幽深狭窄的甬道中急速穿行。水压巨大，水流冲击着耳膜发出沉闷的轰鸣。青鸾玉佩的清辉如同一盏不灭的孤灯，在浑浊的水体中照亮前方数尺的范围。

黎童一手紧紧抓着意识模糊、气息微弱的完颜雪手臂，另一只手奋力划水，对抗着强大的水流吸力。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完颜雪体内的冰魄玄功正在与那污秽的血煞之气激烈对抗，左肋伤口在水中持续渗出淡淡的血丝。剧烈的震动传来，整个水道都在摇晃，头顶的岩壁簌簌落下碎石沙砾！

“撑住！”黎童的声音在水中无法传递，只能通过眼神传递着坚定的意志。他拼命催动枯荣真气，那股新生的、圆融流转的力量在经脉中奔涌，不仅支撑着他自身，更分出一缕精纯柔和的生机之气，源源不断地渡入完颜雪体内，助她压制伤势，维系心脉。

前方的水流骤然变得更加汹涌！甬道似乎到了尽头！玉佩的清辉穿透浑浊水流，映照出前方一片相对开阔的水域！

黎童精神一振，借着水流的冲力，猛地带着完颜雪冲出狭窄的甬道口！

哗啦——！ 两人再次浮出水面！冰冷粘稠的空气带着浓重的硫磺与腐朽气息涌入肺中。

眼前景象让黎童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一片巨大的地下湖泊。湖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黯绿色，散发着刺鼻的硫磺味和莫名的腥气。湖面弥散着灰白色的、带着剧毒般气息的浓雾，能见度极低。湖泊四周是嶙峋陡峭、布满孔洞的漆黑岩壁，如同怪兽的腹腔。而最令人心悸的是，在湖泊中央，矗立着一座通体由惨白骨骼堆砌而成的巨大岛屿！岛屿形状扭曲怪异，隐约可见巨大兽类的头骨、肋骨、脊椎，层层叠叠，不知堆积了多少岁月，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咳咳…”完颜雪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几口带着血丝的冰水，意识似乎清醒了一些。“这…这是…”她虚弱地抬起头，冰眸透过浓雾望向那座白骨岛屿，瞳孔骤然收缩，仿佛看到了极其可怕的东西。“万…万骨冢？传说中的…龙陨之地？”

“龙陨之地？”黎童心头一凛，握紧了龙泉剑。

就在这时！ 咕噜噜…咕噜噜… 前方浓雾笼罩的诡异湖面，毫无征兆地冒出大片大片巨大的气泡！气泡破裂，散发出更加浓烈的硫磺腥气！紧接着，湖水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涌起来！一个庞大得超乎想象的阴影，在浑浊的黯绿色湖水深处缓缓浮现、上升！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无法言喻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巨山，瞬间降临！笼罩了整个白骨湖！

玉佩的清辉骤然变得极其明亮，如同警惕的信号灯！黎童和完颜雪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直冲头顶！

“什么东西？！”黎童下意识地将完颜雪护在身后，枯荣真气疯狂运转，龙泉剑横于胸前，剑锋指向那翻腾的湖水深处！剑脊之上的“龙泉”二字古篆，竟不受控制地微微亮起，散发出凌厉的锋芒！仿佛是遇到了宿命之中的对手！

完颜雪强忍着左肋剧痛和体内翻腾的血煞之气，冰魄凝霜剑也瞬间出鞘在手！剑身寒气四溢，在浓雾中凝结出片片冰晶！她冰眸死死盯着那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巨大阴影，失血的嘴唇微微颤抖，吐出一个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词汇：

“螭…蛟？！”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